赵家夫妇,等待女儿小住的心情,迫切、欣喜、热烈。
只有为人父母才体会得到。
郑明珠早已把婉滢的卧室布置得温馨清香。摆了插花,每天熏香。
婉滢的衣柜里,还放了几套她这段时间钩织添置的婴儿衣服、小鞋子。
郑明珠做这些事的时候,心里满溢着母爱,仿佛外孙的小脚丫就在手中捧着。
大女儿的房间也一样。
赵普光每天从公司回来,看到她埋头沉迷于这些事,心里还颇自豪:
“瞧,我把我夫人养得,还保持着小女孩的爱好,一天到晚飞针走线过家家似的。”
女儿们,也都要幸福呀。
杨辰煜先回上海了。
婉滢结束了长途跋涉,回自己父母家小住,身心一下子松懈了下来。
“开我东阁门,坐我西阁床”,终于有了“回娘家”的踏实感觉。
瞒着杨辰煜她悄悄这样想:婆家再好,也不如在自己父母身边逍遥自在。
起码睡觉是安生的。
不像在婆婆家,新妇不好意思赖床,丈夫再怎么撑腰,还是想着早起。
也不像在养父母家时那样,觉睡不够,黎明就被吆喝起来洒扫庭除。
这是她亲爸妈家。她的“小懒”性子可以暴露无遗,不用再察言观色小心翼翼。
原来心是可以被爱暖化的。
人如果一直得不到爱,心就会变成石头,再变成化石。
这天她正在自己房间抱着大熊回复老公信息。
她爸妈一前一后来到她的房间。
赵媛媛夫妇还在各国巡游,赵睿因为备战高考,自己去住了学校。
家中只有她这一个宝贝了。
老两口坐在她床沿上,古往今来地聊着往事,也别有一番家庭的温馨。
马旋就在这时候打电话给她,她一如既往按免提。
“赵二小姐,朋友圈看到你们去新疆了,怎么样,好玩吗?”
婉滢脑子反应了一会儿,把她与记忆中的“大学同学”链接起来。
脑海里倒放着一些亦真亦假的片段:零食、宿舍、书籍、英语、聊天、考研……
她确信,她们曾经是很好的闺蜜。
只是后来,亲密不起来了,俩人的聊天,容易出现断层和冷场。
比如她和老公的日常,她没有和她分享的欲望。
她们只是保持着联系,在备考期间有过交流心得。
其余就是偶尔通个话,甚至仅仅发个表情。
这次通话,马旋主要有另一个目的,让她帮忙问一下,家里人是否认识北京医院好一点的内科医生。
马旋的爷爷肝部长了几个囊肿,想去北京检查。
赵普光对马旋的印象,反而比赵婉滢还深刻清晰。
那个姑娘,一见面就很亲热地叫他伯伯,自来熟。
那个姑娘,在女儿大学几年里,一直陪伴左右,没少帮助她。
马旋对赵家,还算个恩人哩。
赵普光这代人,很多都是读着或听着《七侠五义》《三言二拍》这类故事长大的。
在私人交往上,重情重义。受人滴水之恩,记“八辈祖宗”。
所以郑明珠有时候抱怨他,别人是扮猪吃老虎,他却是手伸得太长,管了不少闲事。
对身边的人,记恩不记仇,说难听点是“记吃不记打”。
这一点,婉滢又随了他。
如果郑明珠知道,马旋一开始恶作剧,故意让婉滢在陆天远家里过夜,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
婉滢的江琳时代,对马旋确实也是“记吃不记打”。
学生时代,她俩闹矛盾时,班里同学都知道。还有人学给了辅导员。
因为马旋会使出来:摔东西、阴脸、不理人,走路都带着气。
而江琳一如既往,对着她的冷脸笑着说话,帮她打水,把马旋的生气当空气。
有人说她这“讨好型人格”没底线,会让马旋认为她很贱。
也有人说,不轻易生气的人才是最强大的。“江琳”这种“好脾气”才是真正碾压对方的气场。
女辅导员听多了女生们八卦。她说,江琳这种性格,其实是良好的风度教养。
也有人不认同:她一个在养父母家长大,不知家庭温暖为何物的女生。
哪来的宽容和教养?谁教谁养?
辅导员说,有些东西,刻在基因里。也许她的父母,就有这样的基因。
每一个生命,都具有它的多样性。
马旋和江琳,也许只有这样的彼此,才能形成这样的关系。
……
婉滢和马旋在电话里通话,赵普光夫妇在身边听得分明。
赵普光直接冲着手机喊话:
“小旋子,你们去301医院吧,北京最好的肝病医院。找xxx专家,我兄弟,我给他打个招呼。”
赵普光的兄弟哥们,都是L市有头有脸的人物。
如果陆天远那时候不对江琳动手,如果她跟他过得很幸福。
加上陆天远本身手术就做得很好,有学历,有职称。
纵然年龄差大了些,只要女儿愿意,父母也没辙。
赵普光会把他安排进最好的医院,一样扶持他走到院长的位置,飞黄腾达。
L市卫生局局长,公安局局长,司法局局长之类,都是他最铁的“兄弟”。
他那在省城的亲家公,傅航的父亲,更是厅级干部。
再怎么不靠关系,人脉网也比普通人高一个层面。
马旋在电话里说,他们这次陪爷爷去北京,打算坐高铁去。
从县城到省会,再从省会到北京。
爷爷没坐过高铁。
爷爷年轻时在北京当过兵,想再去坐一遍北京的公交,再看一次长城。
爷爷的肝囊肿并不严重,县城医生说,如果很小,就没必要做手术。
“你要不要来北京,我们见个面?”
马旋问赵婉滢。
从婉滢的L市到北京,高铁也就二十分多钟。
婉滢用眼神询问父母:“我能去吗?”
郑明珠脸上掠过一层担忧,看向赵普光。她认为绝对不能让婉滢一个人去任何地方。
赵普光先应承了马旋:
“伯伯看情况啊,如果有时间,我们一家子都过去,跟你爸妈也认识一下。以前太匆忙没机会。”
挂掉手机,赵普光给妻子使了个眼色。
郑明珠马上意会,赵普光跟他讨论过这个话题:婉滢摔到脑袋后,对道路的记忆辨别也退化了很多。
有时候让她去一个二百米外的商店,她都要开导航。
他们应该趁这个机会,重新锻炼她熟悉这个世界的本领。
可怜的婉滢。没摔傻了已是万幸。
于是郑明珠说,“我们也坐高铁过去吧,从西站到301医院,地铁比开车还顺。”
第二天一早就动身了。他们还带上了六子——管婉滢叫小表姑的那个保镖。
六子的保镖工作其实是顺便,他平时主要为赵普光开车,和另一个司机轮班。
赵普光坐这条地铁线,几乎闭眼就能走。
他年轻地时候,创业之初,在北京的中关村、六里桥、八宝山之间穿梭过无数次。
地铁经过军博、苹果园、五棵松,婉滢眼里都露出好奇的神色。
郑明珠慈爱地跟她说,每一个名称背后,都有一个故事。简单给她讲了下“公主坟”。
郑明珠抓着女儿的一只手。
可怜的滢滢,23岁了,大学时离北京并不远。可到外面还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儿童。
与此同时,马旋的父母也陪着她爷爷,正在赶来。说好了到医院碰面。
在火车上,马旋突然想起,陆天远不是说来北京了吗。
这次可别碰上那个阴险晦气的老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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