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知道那都是杜撰的，都是现代人一厢情愿的意淫，是对残酷现实的浪漫化粉饰。
恐怕真正的答案，或许就藏在《红楼梦》里。
红楼里的丫鬟，有几个命是好的？
晴雯的夭亡、金钏的投井、鸳鸯的抗婚、袭人看似安稳实则如履薄冰的一生……
哪一个不是血淋淋的注解？
丫鬟与主子的故事，底色从来都是悲剧。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在这个等级森严、视人命如草芥的封建时代，一个通房丫鬟的命运，轻如鸿毛。
主子的宠爱是恩赐，更是悬顶之剑；生育是晋身之阶，也可能是催命符。
她现在的处境，不就是活脱脱的“风月宝鉴”反面？
张嬷嬷只让她看那镜中诱人的富贵温柔乡，她却清晰地看到了背面那森森白骨！
我的命运会怎样？
这个问题缠绕着她的思绪。
她自然是不想要悲剧，想有一个喜剧，可能吗？
窗外的梆子声不知响了几更，夜色浓得化不开。
前路迷茫，迷雾腾腾弥漫，她要小心行走。
第二天一大早，老太太跟前的一个小丫鬟来传话：“春芽姑娘，收拾收拾去栖迟院吧，老太太已经发话了。”
春芽早就把包袱打点好了，跟几个小姐妹道别。
夏荷眼内含泪，拉住春芽的手，送出揽月轩，哽咽：“春芽姐……保重。”
春芽也红了眼眶，“以后，你和秋叶、冬梅要费心扶持大小姐。”
夏荷乖巧点头。
春芽抱着小包袱，站在大公子院门前，看着“栖迟院”三个大字。
以前大公子的院名不叫这个，叫“文曲轩”。
两年前大公子非要换名字，大老爷不允，骂他胡闹！
他对大老爷扬言，如果允许他换院名，今年的院试他必中秀才！
大老爷心动了，点头应允。
果然秋季举行的院试中，十四岁的他一举夺魁，获得秀才第一名，成为扬州书院历史以来最年轻的秀才。
大公子“神童”之名立刻传遍整个扬州城。
老太太、大老爷、大太太喜的合不拢嘴，大摆宴席。
扬州有头有脸的官宦富商，就连知府大人都亲自协礼来贺。
春芽不由想到大公子昨天也是和老太太立誓，明年秋闱中举！
春芽知道，秀才等于考上全市的前二十名，每三年两考，参加考试的童生有二千多人，百里挑一。
而举人则是进入全省的一百名，每三年一考，全省考试的秀才就有一万多人，也是百里挑一。
真的好难！简直就是现代社会中每个省的高考学子，考上北清的难度！
春芽摇摇头，把脑中的胡思乱想甩净，深吸一口气。
既来之则安之。
自己是教师，今年就等于用心努力扶持一个备战高考的学子，帮助他顺利中举，既是帮他更是帮自己。
春芽抱着小包袱站在院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勇敢的抬脚，迈进了大公子这方陌生又幽深的栖迟院。
田嬷嬷是大公子的奶娘，也是栖迟院的管事嬷嬷。
大公子的贴身小厮林墨是田嬷嬷的儿子。
林墨只比大公子大了一个月，他们两个是田嬷嬷一起奶大的。
田嬷嬷和大丫鬟碧玉、玲珑早就等在院子里，此刻看到春芽抱着一个小包袱过来，就迎上来。
春芽恭敬的对田嬷嬷施礼。
田嬷嬷点头说道:“春芽姑娘来了，姑娘先去房间熟悉一下。
等一会儿，碧玉，你带着姑娘去书房，大公子在书房等着姑娘呢。”
春芽点点头，跟着碧玉去往她的房间。
玲珑挑剔的眼光打量着春芽，对着春芽的背影翻了个白眼，撇了一下嘴，转身走开了。
春芽的房间就在大公子卧房外间，只隔着一道门。
晚上睡觉时门要留条宽缝，方便大公子随时唤人侍奉。
原本这是碧玉和玲珑的差事，现在全落在了她头上。
春芽把自己的小包袱放在自己的床榻上，就跟着碧玉去往书房。
推开书房的门，一股墨香扑面而来。
大公子正伏案疾书，听见动静抬头，看了春芽一眼。
碧玉回话:“大公子，春芽姑娘到了。”
说完，碧玉出了书房，房间里只剩两人。
大公子指了指旁边一摞书卷：“这些是我近日看的，做了些批注。你帮我查出处，整理成册，三天后给我。
这书房里的书，你随便看，看完放原来位置，不要乱放，否则我会找不到。
那个靠窗的位置就是你的位置。好了，你去忙吧。”
说完，他就低头，再次埋进书卷中。
春芽愣了，就这？
她这不就是一个秘书吗？不过也不错，可以读书学习。
春芽心欢喜，面上不显，乖巧答应，恭敬施礼。
她抱起那摞沉甸甸的书卷，轻手轻脚走到靠窗的书桌前。
正好书房两个大窗户，春芽一个，大公子一个，中间隔着门口，两人离开有一段距离，互不干涉，
各自沉浸书中世界。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桌面上，映出一片温暖的光斑。
她悄悄抬眼，看见大公子专注的侧脸，眉如墨画，鼻若玉柱，薄唇紧抿成一条线。
好一个清俊明媚的少年郎。
翻开书卷，春芽不由暗自吃惊。
大公子做的批注，疑惑不解的，写下疑惑和见解，深有感触的，写下心中所思所想……
春芽越看越觉得，大公子的批注见解独到，思维逻辑缜密，有些观点甚至超前于这个时代。
春芽顿时对大公子，心中很是喜爱，作为老师，最喜欢这样的学生，盼望自己的学生都能成才。
她越看越入迷，忘了时间，直到肚子“咕噜”一声抗议，才惊觉已过午。
唉，饿了也吃不上饭。
这里都是两顿饭，早饭和晚饭。
现在是正午，离晚饭时间还有两个时辰。
“饿了？”大公子突然开口，声音清冷。
春芽慌忙起身：“奴婢失礼了。”
“无妨。”大公子放下笔，“你去吃点糕点垫垫，会好受一点。”
春芽去厨房，端了一盘糕点，来到书房。
大公子也吃了一两块，春芽吃了大半。
大公子照例要去花园散步，春芽和林墨后边跟着。
春芽捧着书跟在他身后两步远的地方。
忽然听他问：“你觉得‘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当作何解？”
春芽一愣，这是考她呢？
她是生物专业，考植物动物微生物，生理知识都行，可这古文？
不过，她暗中松了一口气，她知道“格物致知”这个成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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