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黎明时分，天刚蒙蒙亮，东方泛起鱼肚白，雾蒙蒙的薄雾给扬州城蒙上了一层银纱。
林府大门口，灯火通明。
大老爷、大太太、二老爷、王姨娘、十五岁的二公子林景瑞、八岁的四小姐林明昭，都已经等着大公子了。
四小姐张嘴打着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她是被硬着叫醒的，是大老爷要求的。
大老爷走上前，伸手为大公子正了正束发的冠，目光里带着审视与期望。
最后郑重地点点头：“去吧，好生答题，顾惜身体。”
大太太眼圈微红，拉着儿子的手，将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塞给他：
“我的儿，进了里头，万不可委屈自己。
该吃就吃，该歇就歇，身子骨最要紧。
这包是你爱吃的酸梅果子，开胃。
这包是去了壳的果仁儿，有瓜子仁、杏仁、核桃仁，夜里饿了垫垫肚子。”
大公子手里被塞得满满当当，看着母亲担忧的眼，喉头微哽：
“母亲放心，儿子会照顾好自己。母亲安心在家等着儿子的好消息。”
二公子林景瑞上前一步，带着少年人的意气：
“大哥，此去定能高中！
景瑞要向大哥看齐，明年也要考取秀才功名！”
四小姐林明昭此时也挤过来，声音清脆：
“大哥哥最厉害啦！明昭看好大哥哥！一定能高中！”
童言稚语引得众人脸上都带了笑，纷纷点头附和：“对对！大公子一定能高中！”
大公子郑重地向家人团团一揖，拿着两个沉甸甸的包裹，转身走向马车。
春芽立刻也向众人福了一福，快步跟上。
她踏上马车前的矮凳，正要跨进车厢。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了她面前，是大公子好看的手。
春芽心下一惊，府里的主子们可都明晃晃的看着呢！
她微微蹙眉，抿紧唇，不敢去握那只手，飞快地垂下眼，躲避开大公子的手。
自己抬手掀起厚重的车帘，一矮身钻了进去。
林墨把考篮稳稳放进车厢，自己坐到了车厢外的车架上。
车夫扬鞭一甩，马车缓缓启动，前往贡院而去。
林府众人站在门口，目送着马车渐渐融入清晨的薄雾中，最终消失在街角。
车厢里，春芽习惯性地坐在了大公子的对面。
大公子微微沉着脸，目光定定地看着她。
春芽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垂下眼帘，躲避他的注视，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过来。”他声音轻轻的，没什么波澜。
春芽乖乖地起身，挪到他面前。
“坐这儿。”他声音放得柔了些，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春芽顺从地坐到他身旁。
大公子手臂一伸，轻轻环住了她，温热的唇随即落在她散发着淡淡清香的发顶。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那熟悉的气息让他紧绷的心绪渐渐宁静下来。
春芽也不说话，只是更紧地偎依进他怀里，双手轻轻回抱住他。
此刻无声的陪伴，便是她对他最好的慰藉。
马车辘辘前行，离贡院越来越近。
沉默中，春芽抬起头，轻声却坚定地说：
“公子，无论这次是否高中，春芽都会陪着公子。
大不了我们三年再战！”
大公子脸上漾开一抹淡淡的笑容，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好。
能有春芽陪在身边，是景衡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能得公子护着宠着，才是春芽的福气。”
春芽抬眼望进他的眼眸。
“大公子，到了。”马车停稳，林墨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春芽的心猛地一跳，眼睛亮起光芒。
她抿紧了唇，粉嫩的舌尖下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贝齿轻轻咬了下下唇，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
她飞快地倾身过去，如同蜻蜓点水般，迅速在大公子的脸颊上印下一个轻吻。
大公子瞬间僵住，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偷袭完就惊慌失措，低头就要往车厢外逃的可心人儿。
这可是春芽第一次对他主动献吻！
他反应极快，大手猛地攥住她的手臂往回一拉。
“啊！”春芽猝不及防中，轻轻惊呼了一声，整个人跌回他怀抱里。
还没等她缓过神，温热的唇瓣已经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覆上了她的脸颊，随即准确无误地捕捉到她的唇……
“春芽？大公子？你们没事……”
车厢外，林墨听到春芽的一声轻微的惊呼，以为出了什么事，脱口就问。
话没说完，他猛地刹住了，车厢里突然陷入一片寂静。
林墨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春芽才红着一张熟透苹果似的脸，从那灼热的气息中挣脱出来，气息不稳地低语：
“公子～……好了～……该……该下车去考场了……”
大公子同样气息紊乱，脸颊泛红，眼神灼灼地盯着她饱满红润的唇瓣，意犹未尽的回味方才的香甜。
他凑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了几句。
春芽的脸更红了，抿着唇，眼里却漾开甜蜜的笑意。
她抬手，仔细为他整理好刚才弄乱的发冠和衣襟。
大公子也抬起手，轻柔地将她鬓角几缕蹭乱的发丝别到耳后。
两人目光相触，无声地笑了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大公子率先起身，掀开车帘走出车厢，稳稳站在车旁。
他伸出手，目光温和地看向车门。
这次，春芽没有丝毫犹豫，将自己的手放进了他宽大纤细却有力可靠的掌心。
他稳稳地扶住她下了马车。
此时卯时四刻（6点），天已大亮，一轮艳阳东升，阳光洒满贡院。
贡院外已聚满人群，人群中多是等待查验的秀才及其仆人，间杂着看热闹的百姓。
秀才需要通过唱名搜检后，才能有资格进入贡院考试。
贡院大门前（又称辕门或头门），气氛肃静而紧张，只有维持秩序的差役挎着腰刀，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人群。
各种马车、驴、马拥挤在贡院外围，安静的挤在一起。
林景衡找到扬州府城考生队伍，与几位同窗排在一起。
林墨提着考篮，车夫背着铺盖卷站在他的身旁。
春芽留在马车边，远远望着那道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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