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卡在破败的公路上又行驶了将近两个小时，柴油消耗的速度比罗星预想的要快。窗外景色愈发单调，灰黄色的土地、枯死的树木、废弃的车辆像被遗忘的墓碑散落在路边。寂静压得人喘不过气，只有引擎的轰鸣是这死寂世界里唯一固执的心跳。
白露靠在椅背上，眼皮沉重，几乎要被疲惫和惊吓拖入睡眠，但每一次车身轻微的颠簸或远处不明来源的异响都会让她猛地惊醒。
罗星的目光始终保持着最高警戒，像雷达一样扫描着前方。突然，他眼神一凝，车速稍稍放缓。
前方大约一公里处，国道边出现了一个小型服务区的轮廓。几栋低矮的建筑，一个加油站，一片空旷的停车场。看起来比之前那个加油站规模稍大，但也更可能隐藏着危险。
“前面服务区。”他打破沉默，声音因长时间不说话而略带沙哑，“必须加油，找物资。”
白露立刻坐直身体，睡意全无，心脏又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服务区安静得可怕，像一张等待猎物踏入的沉默巨口。
“有很多……吗？”她声音发紧。
“不知道。”罗星回答得干脆利落，“待在车上，老规矩。锁门，无论发生什么，不准出声，不准下车。”
军卡在距离服务区入口两百米左右的一处路基凹陷处停下，借助地势和几棵枯树的遮挡，暂时隐藏了庞大的车身。
罗星没有立刻行动。他从驾驶座下摸出一个军用望远镜，仔细而耐心地观察着服务区的每一个细节——主建筑的大门是否完好、停车场上废弃车辆的状态、加油站油枪的位置、窗户后面是否有阴影晃动……
白屏住呼吸，不敢打扰他。
观察了足足五分钟，罗星放下望远镜，眉头微蹙。太安静了，安静得不正常。停车场上有几具被啃食干净的骨架，却没有游荡的丧尸。主建筑的玻璃门碎了一地，里面黑黢黢的，像深渊的眼睛。
“我进去后，如果听到连续三声短促的喇叭声，”罗星一边检查开山刀的刀锋，一边冷声吩咐，“立刻开车离开，沿着国道继续向西，不要回头。”
白露的脸瞬间血色尽失：“那你……”
“执行命令。”罗星打断她，语气没有任何商量余地。他推开车门，拎起一个空油桶，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豹，悄无声息地快速向服务区接近。
白露死死咬着下唇，手指颤抖地按照吩咐锁好所有车门，整个人缩在座椅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迅速远去的背影，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
罗星没有从正门进入停车场，而是选择从侧面绕行，借助废弃车辆的残骸和稀疏的绿化带作为掩护，快速靠近加油站。
加油机同样断电。他熟练地转向后面的储油区，幸运地找到了地下油罐的手动抽油泵接口。他快速将空油桶接上，开始手动泵油。柴油汩汩流入油桶的声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却密集的摩擦声从主建筑方向传来！
罗星动作瞬间停止，全身肌肉绷紧，锐利的目光猛地扫向声音来源。
主建筑那黑洞洞的破碎大门内，阴影开始蠕动。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群！十几个、几十个丧尸正从建筑内部拥挤着、推搡着向外涌来！它们的动作比之前遇到的似乎更协调一些，浑浊的眼睛齐刷刷地盯住了加油站这边的活人！
它们之前一直隐藏在建筑的黑暗深处，像是在……等待？
罗星瞳孔微缩。没有时间思考这些行尸走肉是否产生了低等智慧，他猛地拔出抽油管，柴油溅了一地。他单手拎起已经接了半满的油桶，另一手握紧开山刀，毫不犹豫地转身就向军卡方向撤退！
但丧尸群涌出的速度极快，而且它们没有像之前那样无脑地嘶吼冲撞，而是呈一个松散的半圆形，试图包抄过来，截断他的退路！
距离军卡还有一百多米，中间是开阔的停车场。
罗星速度极快，但拎着沉重的油桶不可避免地影响了速度。最近的几只丧尸已经嘶嗬着扑到近前！
“锵！”
刀光闪动，两颗头颅飞起。黑血喷溅。罗星脚步不停，侧身撞开另一个丧尸，继续冲刺。但更多的丧尸围拢过来，嘶吼声终于打破了寂静，令人头皮发麻。
军卡内，白露看到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看到罗星被越来越多的黑影包围，她的呼吸几乎停止！恐惧攥紧了她的心脏！
怎么办？怎么办？！他说听到喇叭声就开车走……可是……
眼看罗星的身影就要被尸群吞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白露的目光猛地扫过副驾驶座脚下那个帆布包——那是罗星从第一个加油站小超市里搜刮来的物资。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发疯似的在里面翻找！压缩饼干、矿泉水……不是这些！
她的手猛地触碰到一个冰冷的、罐状的物体！
是之前罗星扔进去的，从那几个暴徒身上找到的战利品之一——一小罐军用烟雾弹！她认得上面的标识！
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白露一把抓起烟雾弹，猛地摇下车窗！冰冷的空气灌入车厢，带着尸群的恶臭和嘶吼！
她看着罗星被围困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将烟雾弹朝着尸群侧后方用力扔了过去！她没指望能炸死丧尸，只希望能制造混乱！
烟雾弹划出一道弧线，落地，滚动——
“嗤——！！”
大片浓密的白色烟雾瞬间爆开，迅速弥漫开来，立刻笼罩了尸群的侧翼和后方！突如其来的浓雾干扰了丧尸的感知，它们变得有些混乱，嘶吼着在原地打转，甚至互相碰撞。
这短暂的混乱为罗星争取到了至关重要的半秒钟！
他眼中厉色一闪，抓住这个机会，开山刀挥舞得如同旋风，硬生生从即将合拢的包围圈中劈开一个缺口！身影如同离弦之箭，冲破烟雾的边缘，向着军卡全力冲刺！
“开门！”他低吼的声音穿透烟雾和嘶吼，传到白露耳中。
白露几乎是从座位上弹起来，手忙脚乱地解锁车门！
罗星如同炮弹般冲到车旁，拉开车门，将柴油桶猛地扔上车，自己也闪电般跃入驾驶座！
“砰！”车门甩上。
引擎早已启动，罗星一脚油门到底，军卡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猛地窜了出去，将追到车尾的几只丧尸狠狠撞飞，碾入车轮之下！
军卡冲出服务区，重新驶回国道，将那片弥漫的烟雾和疯狂的嘶吼声远远甩在身后。
车内一片死寂，只有两人粗重的喘息声。
罗星专注开车，面无表情，仿佛刚才的惊险从未发生。
白露瘫在副驾驶座上，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手指冰凉，刚才扔出烟雾弹的那只手更是抖得厉害。她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强烈的后怕。
许久，罗星的目光从后视镜上收回，确认没有追兵。他微微侧头，看了白露一眼，她的脸色白得像纸。
他的视线在她还在轻微颤抖的手上停留了半秒。
“东西扔得不错。”
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这句话，却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在白露几乎被恐惧冻结的心湖里，漾开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她抬起头，看向他冷硬的侧脸，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军卡继续西行，车尾后方，只留下滚滚烟尘，以及被彻底惊扰、缓缓蠕动扩散的服务区尸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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