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式货车在龟裂的公路上颠簸，柴油发动机的嘶吼是这片死寂天地间唯一的倔强。林凡紧握方向盘，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脑中那片“星云”缓缓旋转，传递着一种陌生的饱胀感，以及更深层的不安。吞噬“清道夫”能量带来的提升显而易见，感知范围扩大的代价是精神负荷剧增，太阳穴持续传来针扎般的微痛。
徐婉蜷在副驾，脸色苍白，闭目调息，鼻尖还残留着血痂。车厢后部，刘媛小心地给赵强更换浸透血污的纱布，老王帮忙按压，张浩守着昏睡却不时抽搐的小哲。
“水…快没了。”刘媛声音干涩，晃了晃最后一个见底的水瓶。
林凡目光扫过路旁褪色的广告牌和废弃车辆。“前面有个小镇。找补给。”他声音沙哑，不容置疑。
半小时后，一个破败小镇的轮廓匍匐在公路尽头。死寂，如同巨大的墓园。
货车缓缓驶入主街。商店橱窗破碎，车辆锈蚀废弃，风吹过卷起满地碎纸和塑料。
“便利店。”林凡指向街角一家招牌斜坠的店铺。他停下车，感知力如触须般先行探入。“里面…三个。移动慢。”
“我去。”老王抓起消防斧。赵强挣扎欲起，被按住。“你歇着！”
林凡点头，持枪下车，与老王一左一右逼近便利店破碎的玻璃门。徐婉强打精神，匕首反握，守在车旁警戒。
门内阴影晃动，腐臭扑鼻。
老王低吼撞开残破门板，斧头带着风声劈下！咔嚓！ 一只丧尸头颅歪斜倒地。林凡枪口微挑，噗！噗！ 两声加装消音器的点射，另外两只额爆黑血，瘫软下去。
快速清理。货架倒伏，商品散落腐败。但仍从角落翻出几瓶未开封水、几包挤压变形的饼干和几罐肉罐头。
“聊胜于无。”老王将东西塞进背包。
就在他们准备退出时——
嗡…
一阵极其微弱却持续的电磁杂音，钻入林凡耳中。非生物源，更像…电子设备待机？来源…地下？
林凡皱眉，示意老王警戒。他循声走到后仓，推开堆积的空纸箱。地面，一个锈蚀的铸铁盖板映入眼帘。声音从下传来。
“地下室？”
林凡用力掀开盖板，更浓重的霉味涌出。下方是漆黑水泥阶梯。电磁音更清晰。
战术手电光柱划破黑暗。阶梯下是小空间，堆满旧账本。角落，一台军绿色、造型粗犷的无线电收发设备正亮着微弱电源灯！旁边连着几个老旧蓄电池。
“无线电？”老王惊讶。
林凡仔细检查了这台设备。它型号老旧但坚固，蓄电池似乎还能维持一段时间工作。“这东西有用，能提前预警，也许还能收到其他信息。”他动手将设备与车上的备用电源线路简单连接，确保它能持续工作。“张浩，”他转向实习医生，“你心细，你负责监听所有频道，看看能不能收到有用的信息，如果有任何异常变化，立刻汇报。”
“明白！林医生！”张浩立刻应下，小心翼翼地调整着收音旋钮，神情专注地开始履行他的新职责。
刺啦电流杂音中，忽然，一个断断续续却清晰的声音传出：
“…重复…这里是…‘磐石’基地…频率…我们仍在坚守…提供有限庇护…药品…食物…”
声音稳定，带着久违的、令人心安的秩序感。
“…重复…我们接收幸存者…位置在…坐标…我们坚守人类文明…”
老王眼睛猛地亮了，激动抓住林凡胳膊：“是官方基地吗？我们有救了！”
林凡心中一震。血色逃亡中，这无疑是绝望深处透来的光。但他脑中“星云”微旋，本能警惕升起。太顺利了。
就在这时，无线电里传来另一个稍模糊的背景音，似操作员低声抱怨：
“…第七号样本输送又被截胡！上面就知道让我们等！妈的…”
声音骤停，主频道继续播放标准信息。
林凡眼神一凝。样本输送？截胡？
突然！
轰！！！
巨大爆炸声从不远处惊天动地传来！整条街道剧烈震动！便利店玻璃残渣簌簌落下！
“怎么回事？！”老王惊呼。
林凡猛地扑到门口！只见小镇东侧，一团巨大火球冲天而起！浓烟滚滚！显然是某个加油站或燃气站被意外引爆或因设备老化泄漏爆炸！
连锁反应开始！爆炸点燃了邻近的建筑，火势借助风力迅速蔓延！更可怕的是，爆炸冲击波和震动，惊动了小镇里沉睡的“东西”！
嗬——！！！
嗷！！
无数嘶吼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原本寂静的街道、楼房、小巷中，密密麻麻的黑影开始涌现！被巨大声响惊动的尸潮，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各个角落向爆炸中心——也即是他们所在的位置涌来！
“回车上！快！！”林凡嘶声大吼！
众人连滚爬爬冲回货车！林凡发动引擎，油门踩死！货车猛地窜出！
但已经晚了！
尸潮从前后路口涌出，瞬间堵死了主干道！浑浊的眼睛，腐烂的手臂，密密麻麻如同地狱绘卷！
“冲过去！”林凡眼神冰冷，油门不松反踩！货车引擎咆哮，如同蛮牛般撞入尸群！
砰！砰！砰！
沉闷撞击声不绝于耳！丧尸被撞飞、卷入车底、血肉模糊！挡风玻璃瞬间糊满黑血污物！雨刮器疯狂摆动，视野极差！
但尸潮无穷无尽！货车速度被严重拖慢！无数手臂拍打着车身，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更有甚者开始攀爬！
“清理车顶！两侧！”林凡大吼，单手控车，另一只手抽出手枪点射爬近车窗的丧尸！
老王和赵强探出车窗，用步枪枪托和斧头猛砸攀附的丧尸！徐婉精神疲惫无法大范围冲击，但集中精神震开几个试图拉开车门的怪物！刘媛死死抱住小哲，张浩吓得缩成一团！
货车在尸潮中艰难前行，如同陷入泥潭的巨兽！
林凡脑中“星云”疯狂运转，计算着最薄弱的突破方向，指引他猛打方向盘，冲上人行道，撞翻路边摊位，勉强开辟路径！
但尸潮越聚越多！这样下去迟早被彻底困死！
就在这时！
嗡——！！！
那股熟悉的、冰冷的、充满恶意的精神波动再次骤然降临！比上次更加狂暴！如同无数根冰锥狠狠刺入每个人的大脑！
“呃啊！”徐婉首当其冲，抱头惨叫，眼角溢血，瞬间失去战斗力！
老王、赵强、刘媛、张浩如同被重击，瞬间瘫软，痛苦呻吟！
林凡脑中“星云”剧震，眼前发黑，操控的车身猛地歪，差点撞墙！他死死咬住舌尖，剧痛刺激下维持清醒！
第二个“清道夫”！更强！而且抓住了他们最混乱脆弱的时刻！
那冰冷的、扭曲的电子合成音直接砸入脑海，带着残忍的愉悦：
“样本…顽强的虫子…这次…看你怎么吞！”
更强的精神压制如同巨山压下！不仅针对林凡，更扩散开来，碾压着车上每一个人的意识！试图将他们彻底摧毁成白痴！
货车速度骤降，几乎停滞，瞬间被更多丧尸包围！车窗玻璃出现裂纹！
绝境！
林凡双目赤红，牙龈咬出血！全部意志疯狂压向“星云”！再次试图驱动那危险的“吞噬”本能！
但这次，对方似乎早有防备！那股压制力变得粘稠、凝滞，如同泥潭，让他的“吸力”难以有效发动！
“同样的招数…无效！”脑海中的声音冷笑。
车窗裂纹蔓延！一只腐烂手臂猛地捅破玻璃碎片抓向刘媛！刘媛尖叫！
小哲似乎被极度恐惧和混乱的能量场刺激，猛地睁开眼，胸腔剧烈起伏！
林凡眼中闪过绝望与疯狂！他不再试图吞噬外来能量，而是将全部精神、意志、连同脑中“星云”的力量，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压缩、再压缩！仿佛要在自己颅内点燃一颗炸弹！
就在他准备不顾一切引爆这团能量，做最后殊死一搏时——
嗡！！！
第三股力量猛地介入！
并非来自敌方，也非来自林凡或徐婉！而是来自…即将崩溃的货车后方！
那股力量磅礴、混乱、却带着一种原始的生命愤怒！它猛地撞上“清道夫”的精神压制！
噗——！
如同气球被戳破！冰冷的压制力瞬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是小哲！他在极度恐惧和外界能量刺激下，本能地再次爆发了！这一次不再是定向音波，而是无差别的、狂暴的精神能量宣泄！
“清道夫”显然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第三方干扰，尤其是来自一个“次级样本”的爆发！它的压制场瞬间紊乱！
林凡岂会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压缩到极点的能量并未引爆，而是趁着对方紊乱的刹那，化作一道无形的、尖锐的精神刺针，沿着压制场的缺口，以超越之前的速度和精准，狠狠钉入了“清道夫”隐藏在暗处的意识核心！
啊！！！
一声凄厉无比、绝非电子合成的惨叫（或者说精神层面的剧烈震荡）猛地反馈回来！那冰冷的压制力如同潮水般轰然崩溃消散！
远处的某栋建筑内，传来玻璃破碎和重物倒地的声音！
尸潮失去了那种无形的驱策（或许清道夫一直在暗中影响），动作明显迟缓了一瞬！
“就是现在！”林凡咆哮，油门一踩到底！货车引擎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顶着迟缓的尸潮，猛地冲破了包围圈！沿着街道疯狂加速！
他将车速提到极限，直到将小镇和尸潮远远甩在身后，再也看不到踪影，才缓缓降低车速。
车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虚脱般瘫倒，剧烈喘息，心有余悸。
小哲再次陷入昏迷，脸色蜡黄。徐婉气息微弱。赵强伤口崩裂。刘媛无声流泪。张浩眼神呆滞。
林凡太阳穴突突狂跳，颅内如同被彻底掏空，却又隐隐感觉到“星云”在缓慢吸收着空气中逸散的、来自“清道夫”和刚才混乱战场的微弱能量，进行着艰难的修复和…极其缓慢的成长。
他看了一眼后视镜中小镇的方向，又望向北方阴沉的天际线。
“清道夫”不止一个，而且会越来越强。
“磐石”基地的信号，是希望还是另一个陷阱？
他握紧方向盘，指节苍白。
没有退路，只能向前。
货车拖着残影，向着未知的北方，继续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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