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的秋雨裹着桂花香漫进千户所,沈炼站在值房廊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叠线人记录。最上面一页是周二歪歪扭扭的字迹:“初七亥时,穿青衫汉子背麻袋往城南破庙,麻袋漏出半截红绳。”旁边用朱笔批注:“红绳与西市‘济仁堂’丹参袋底印记同色。”
“大人,老周头来报。”赵小刀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几分急切。他捧着个粗陶碗,碗里浮着几片丹参,“西市药行的孙掌柜说,昨日有个穿青衫的汉子来买红草根,说要染丹参——跟您上次说的‘染色丹参’一模一样!”
沈炼接过陶碗,指尖触到碗底的泥点:“老周头可曾看清那汉子的模样?”
“瞧着面生,”赵小刀挠了挠头,“不过……他手腕上系着红绳,跟周掌柜丹参袋上的印记一个颜色!”
沈炼的瞳孔微缩。红绳、青衫、丹参、私盐——这些线索像根无形的线,正将他引向南城最隐秘的角落。
午后的阳光穿过雨幕,在药铺的檀木药柜上投下斑驳的光。孙掌柜正踮着脚从顶柜取药材,靛青衫子的袖角沾着星点药粉:“沈总旗,那买红草根的青衫汉子,我瞧着有些眼熟。”
“眼熟?”沈炼挑眉。
“前月张彪的亲兵来买过苏绣锦缎,”孙掌柜压低声音,“也是穿青衫,腕上系红绳。对了,”他突然想起什么,“那日买锦缎的,还有个戴斗笠的,说是‘送货的’——跟前日在破庙后巷堵您的亲兵,身形像极了!”
沈炼的手指在案上敲了敲。张彪的旧部?他想起那日在牢房,张彪哭着说“林雪不肯交出账本”,可林雪的账本里,从未提过“红绳”“青衫”。这背后,定有更大的网。
“小刀,”沈炼转向赵小刀,“去城南破庙,查查那穿青衫汉子的行踪;让李石头去码头,盯着外乡船的动静——重点是卸粗盐的。”
“得嘞!”赵小刀应了声,转身要走,却被沈炼叫住:“等等。”他从袖中摸出块碎玉,“若遇见戴斗笠的,把这玉坠给他——是张彪私宅的暗卫令牌。”
赵小刀接过玉坠,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大人,您这是要……”
“引蛇出洞。”沈炼望着窗外的雨丝,“既然他们敢碰南城的药材和盐,总得让他们知道,这水有多深。”
三日后,雨过天晴。沈炼带着李石头、张猛,顺着周二提供的线索,摸到了城南的“鬼市”——一片废弃的民宅区,青石板路上布满青苔,墙根的野蒿长得比人高。
“大人,到了。”赵小刀指着最深处的一间破屋,“周二维说,前晚他蹲守时,见这屋的烟囱冒过黑烟。”
沈炼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霉味混着咸腥气扑面而来。屋内光线昏暗,墙角堆着半袋粗盐,袋底的“王”字印记清晰可见——正是码头工人说的“私盐袋”。
“仔细搜。”沈炼压低声音。
李石头掀开墙角的破席,露出地下的暗门。门是用青石板砌的,缝隙里塞着破布,若非仔细看,根本瞧不出是入口。张猛上前推了推,石门纹丝不动:“大人,这门从里面闩着。”
沈炼蹲下身,用银针挑开破布。缝隙里漏出一线光,隐约能听见水流声。他摸出火折子,点燃后扔进缝隙——火光照亮了地窖的全貌。
地窖约两丈见方,四壁用青砖砌成,地面铺着青石板。正中央有口大铁锅,锅沿结着盐霜;墙角堆着十几个陶缸,缸里装着深褐色的液体,散发出刺鼻的药味;靠墙的木架上,摆着成捆的红草根、淀粉,还有几包未拆封的“苏绣锦缎”——正是孙掌柜说的“染丹参的料子”。
“这是……制假药的作坊?”李石头倒吸一口凉气。
沈炼戴上手套,捡起块淀粉:“淀粉掺红草根,染成丹参的颜色;陶缸里的液体,应该是用来泡制假药的药汁。”他指着铁锅,“这锅是煮盐的——私盐没提纯,煮的时候会混进泥沙,所以颜色发灰。”
张猛突然从陶缸后拽出个人影:“大人,这儿有个人!”
那是个穿粗布短打的汉子,手腕上系着红绳,见沈炼等人进来,吓得瘫坐在地:“军……军爷饶命!小的就是个打工的,什么都不知道!”
沈炼蹲下身,捏住他的下巴:“打工的?那你说说,这作坊是谁开的?”
“是……是‘陈三爷’。”汉子浑身发抖,“陈三爷说,这活儿来钱快,让我帮他煮盐、搬料子……”
“陈三爷?”沈炼皱眉,“哪的陈三爷?”
“南……南城的,”汉子结结巴巴,“住在城隍庙后巷,穿青衫,腕上系红绳……”
沈炼的手顿住。红绳、青衫、城隍庙后巷——这正是周二维目击的“穿青衫汉子”!
地窖的角落里,沈炼捡起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用炭笔写着:“丑时送草,寅时煮盐,卯时送药。”旁边画了个圈,标注:“红绳为号,见绳如见人。”
“这是暗号。”苏芷晴不知何时站在身后,轻声道,“红绳是联络标记,‘送草’是送红草根,‘煮盐’是制私盐,‘送药’是送假药原料。”
沈炼转头看她:“你怎么知道?”
“我阿爹以前在盐行当过账房,”苏芷晴垂眸,“他说,盐枭的地窖都有暗号,怕外人混进去。”她指了指墙角的陶缸,“这药汁的气味……像是用曼陀罗泡的。曼陀罗能让人昏迷,混在丹参里,吃了轻则疯癫,重则丧命。”
沈炼的指尖微微发颤。他想起周铁柱的媳妇儿,想起她怀里的红绳,想起那半块桂花糕——若不是周二维及时拦住,这假药怕是已经流入市井,害了多少人?
“小刀,”沈炼起身,“去城隍庙后巷,抓陈三爷;李石头,带人封锁作坊,把所有东西都封了;张猛,跟我去码头痛陈三爷的船。”
“大人,”赵小刀犹豫道,“陈三爷要是……”
“他敢动南城的百姓,”沈炼的声音冷得像冰,“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当夜,沈炼坐在值房的廊下,望着天边的月亮。案头的线人记录里,多了几行新字:“陈三爷,南城人,穿青衫,腕系红绳,与张彪旧部有往来;地窖作坊制私盐、假药,销往城西贫民区。”
苏芷晴端着碗药进来,正是用曼陀罗根熬的解药:“沈总旗,陈三爷抓到了。他说……这作坊是张彪的遗孀在管。”
沈炼的手一抖,药碗差点落地:“张彪的遗孀?”
“是。”苏芷晴点头,“陈三爷说,张彪走前,将地窖的地契给了他媳妇儿,说‘要是撑不下去,就找南城的‘陈三爷’’。可那遗孀前月病死了,陈三爷就接了手。”
沈炼望着窗外的夜色,忽然想起张彪在牢房里说的话:“我手里有一个账本......”原来,张彪的账本里,藏着的不只是贪腐案,还有这地下的制假网络。
“大人,”苏芷晴轻声道,“您说,这背后……是不是还有更大的势力?”
沈炼摸出怀中的玉牌,边缘被摩挲得发亮。
“小刀,”他起身,“明日去应天府,查张彪的旧案。我要知道,他当年到底查到了什么。”
“得嘞!”赵小刀应了声,转身要走,却被沈炼叫住:“等等。”他从袖中摸出块碎银,“给周二维的媳妇儿送些钱——她守了半夜,该补补。”
赵小刀接过银子,笑了:“大人,您这心,比药还暖。”
风掀起门帘,吹得烛火忽明忽暗。沈炼望着案头的线人记录,忽然笑了。他知道,这地下的暗流,不过是冰山一角。但只要他继续查,继续挖,总能将那些藏在阴影里的罪恶,一一揪出来。
而他,始终相信——光明,终会穿透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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