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演武的动静虽不大,但那瞬间爆发又骤然收敛的恐怖战意,以及大王出关后愈发深不可测的气息,依旧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花果山高层中荡开层层涟漪。
通背老猿与赤尻马猴将大王的命令迅速传达下去,整个花果山如同一架精密的机器,更加高效地运转起来,备战氛围愈发浓厚。
然而,孙悟空深知,仅凭猴族与现有力量,抗衡天庭无疑是以卵击石。
花果山作为十洲祖脉,周边山川水泽之中,盘踞着大小小诸多妖王,号称七十二洞,皆是一方豪强,势力盘根错节。
它们此前慑于混世魔王(已被孙悟空秒杀)或各自为政,或彼此攻伐,如同一盘散沙。
若能将这些力量整合,花果山势力必将暴涨。但这绝非易事。
绝境在于:这些妖王绝非善类,个个桀骜不驯,弱肉强食的观念深入骨髓。
它们或许表面臣服于孙悟空秒杀混世魔王的威名,但内心大多各怀鬼胎,口服心不服。
强行征伐,虽能压下,却必生内乱,耗损实力,且易被天庭利用。
如何恩威并施,真正收服其心,化为己用,是比对付明刀明枪的敌人更复杂的难题。
这一日,水帘洞内。
孙悟空高坐石座,听着通背老猿汇报周边七十二洞妖王的近期动向。
“...崩、芭二将军奉命巡视,回报称坎源山水脏洞覆灭后,周边各路妖王动作频频。
那盘丝洞的七蜘蛛精与黄花观的百目魔君过往甚密,似有联合之意;荆棘岭的木仙公几个老朽看似与世无争,实则暗中窥探;麒麟山獬豸洞的赛太岁虽闭门不出,但其麾下小妖屡屡越界掳掠...
更有诸多小妖王见风使舵,摇摆不定。”
通背老猿面露忧色,“大王,这些妖王,怕是难以真心归附。”
赤尻马猴也补充道:“且它们习性各异,有的残暴嗜杀,有的狡诈多疑,有的自视甚高,若强行收服,恐生祸端。”
孙悟空手指轻轻敲击石座,神色平静。
【破妄神瞳】虽未开启,但其超然的感知已让他对山中气运、妖心向背有了模糊的把握。
“传令下去。”
他开口,声音不容置疑,“三日之后,于花果山聚妖坪,设宴。邀七十二洞妖王,前来赴宴。”
“设宴?”通背老猿一愣,“大王,这...怕是宴无好宴。它们若齐聚一堂,各怀异心,极易生乱啊!”
“要的便是它们来。”孙悟空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不乱,如何施威?不聚,如何布恩?”
三日后,聚妖坪。
昔日猴群嬉闹之所,如今被稍稍平整,设下数百石案。案上摆满了花果山特有的灵果佳酿,虽非龙肝凤髓,却也灵气盎然,显示着主人的诚意与底蕴。
日上三竿,各路妖王陆续而至。果然如通背老猿所料,场面堪称群魔乱舞。
有妖风阵阵、裹挟腥气的,有驾着黑云、声势浩大的,有孤身前来、眼神闪烁的,也有带着精锐妖兵、陈列在外以示实力的。
妖王们互相打量着,眼神中有警惕,有忌惮,有贪婪,更有毫不掩饰的轻蔑——对于孙悟空这个“新任”花果山之主的轻蔑。
它们交谈的声音嘈杂而混乱,大多在观望,在试探,甚至有些故意高声谈笑,言语间对花果山颇多不敬,试图搅乱气氛,试探那猴王的底线。
通背老猿与赤尻马猴带着精锐猴兵维持秩序,面色凝重,手心冒汗。
这场面,就像一个火药桶,一点就炸。
孙悟空并未立刻现身。
直到众妖王几乎到齐,喧闹之声达到顶峰,甚至有几个相熟妖王开始互相敬酒,视主位如无物之时——
一股无形却沉重如山的威压,如同天河倾泻,骤然笼罩了整个聚妖坪!
喧嚣声戛然而止!
所有妖王仿佛被扼住了喉咙,谈笑声卡在了一半,举起的酒杯僵在半空。
修为稍弱的妖王更是脸色煞白,浑身妖力被压制得几乎无法运转,眼中露出骇然之色。
只见主位之上,不知何时,已端坐着一道身影。金冠锁子甲,暗金披风,正是孙悟空。
他并未显露三头六臂,只是平静地坐在那里,眸光开阖间,却自然流露出一股执掌生死、俯瞰众生的威严。
那股威压,正是源自于他肉身成圣的磅礴气血与刚刚彻底融会贯通的上古战意,混合而成的大势!
【破妄神瞳】悄然开启,扫过下方每一个妖王。
刹那间,每一个妖王的心思、情绪、隐藏的恐惧与欲望,乃至它们功法的运转节点、暗伤旧疾,都如同掌上观纹,清晰无比地呈现在孙悟空眼中。
那刚才叫得最欢、对身边女妖毛手毛脚的豹头妖王,肾水有亏,功法急进,根基不稳…
那看似闭目养神、实则神念四扫的枯槁树妖,元神与本体联系有一丝晦涩,似是旧伤…
那躲在角落、眼神怨毒的蛇妖,正暗自催动一枚毒针,意图不轨…
那看似豪爽大笑、实则眼神闪烁的熊妖,与身旁的狐妖正以秘法传音,商量着如何捞好处…
一切龌龊,一切算计,在【破妄神瞳】下,无所遁形。
逆天悟性随之运转,基于这海量信息,瞬间为每一个妖王,都推演出了数套或威慑、或利诱、或分化、或施恩的最佳策略。
孙悟空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入每一个妖王的心底:“诸位能来,给俺老孙这个面子,很好。”
他目光首先落在那暗中催动毒针的蛇妖身上:“黑水洞的道友,既是赴宴,何必藏针?那针上的七步倒蛇毒,炼得火候还差三分,毒性太燥,易伤自身。”
那蛇妖浑身剧震,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手中的毒针“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吓得魂飞魄散。
他这秘术从未失手,竟被一眼看穿!
孙悟空目光又转向那看似豪爽的熊妖和狐妖:“黑风洞与迷雾谷的两位,若要商议结盟共取西山玉髓矿,大可直言。暗中传音,岂是待客之道?亦非丈夫所为。”
熊妖和狐妖的笑容僵在脸上,冷汗涔涔而下,他们自以为隐秘的传音,竟被听得一清二楚!
接着,孙悟空目光扫过几个修为最高、却也心思最重的妖王,随口点出他们功法中的隐患或旧伤所在,虽未言明解法,却一针见血,令他们毛骨悚然,仿佛被看了个通透。
恩威并施,先以绝对实力震慑,再以洞悉一切的眼力点破隐秘,施加心理压力。
顿时,场中一片死寂。
所有妖王都收起了轻视之心,看向孙悟空的目光充满了敬畏与恐惧。
这猴王,实力深不可测不说,眼光竟也毒辣至此!
见火候已到,孙悟空语气稍缓:“往日里,诸位各自为战,或有些许摩擦。
但如今,天庭视我妖族如草芥,屡屡征伐。
花果山此前小挫天兵,下次来的,必是雷霆之怒。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他顿了顿,看着下方神色各异的妖王:“俺老孙不欲强求诸位。今日设宴,一是相识,二是给诸位指条明路。
愿留下,共抗天庭者,花果山灵丹妙药、修炼法门,皆可共享,日后自有锦绣前程。
若不愿,现在便可离去,俺老孙绝不阻拦。”
说罢,他手一挥,撤去了部分威压。
妖王们顿感身上一轻,却无人敢动。离去?
见识了这猴王的手段,谁敢保证走出这花果山会不会“意外”横死?
留下?似乎…也并非全是坏事?
那灵丹妙药、修炼法门,着实令人心动,更何况还有这深不可测的美猴王顶在前面对抗天庭…
当下,便有数个原本就势单力薄的小妖王噗通跪下,高声表示愿誓死追随。
有了带头的,其余妖王面面相觑,最终大部分都选择了低头臣服。
即便少数几个心中仍有疑虑的,也不敢在此刻表露出来,只得暂且归附。
孙悟空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明了。
初步整合已成,虽未尽全功,但已足够。
剩下的,需要在未来的战斗与利益共享中,慢慢收服。
“既如此,甚好。”
孙悟空举起酒杯,“此后,皆为花果山一脉,当同心协力!”
“敬大王!”
众妖王纷纷举杯,声音比之前“真诚”了无数倍。
一场可能的内乱风波,被孙悟空以雷霆手段与洞悉人心的智慧,悄然化解于无形。
花果山的实力,迎来了第一次真正的膨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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