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超和姜澜在县城的小日子刚甜甜蜜蜜地过了没两天，麻烦就找上门了。
这天，赵娟在自家卤味店正忙活着，旁边摊贩和熟客的闲聊声飘进了耳朵：
“听说了吗？就那边开理发店的顾超，跟住一起的那个姜主任，俩人……啧啧，是那种关系！”
“真的假的？姜主任亲口承认的？说顾超是他家人！”
“可不是嘛！当着好多人的面说的！两个大男人，这算怎么回事啊……”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进赵娟心里。她手里的漏勺“哐当”一声掉进锅里，溅起一片油花。她脸色瞬间惨白，身子晃了晃，一把扶住灶台才没倒下。
“他爹！他爹！”赵娟声音发颤地喊在后厨忙活的顾大壮。
顾大壮闻声出来，看到老伴儿脸色不对，忙问：“咋了娟子？”
赵娟指着外面，嘴唇哆嗦着：“他们……他们说超子跟姜主任……两个男人……搞对象了！姜主任还当众说了！”
顾大壮一听，也懵了，黝黑的脸上满是震惊和无法置信：“啥？！胡说八道！咱超子咋可能……”
可看着赵娟那副快要晕过去的样子，再联想到儿子以前提起姜澜时那眉飞色舞的劲儿……老两口心里都咯噔一下。
“我的儿啊……你这是要气死娘啊……”赵娟越想越心堵，一口气没上来，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娟子！娟子！”顾大壮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掐人中、喊人帮忙。
消息很快传到了不远处的“超美发廊”。顾超正哼着歌给客人卷头发，高悦慌慌张张跑进来：“超哥！不好了！娟姨在店里晕倒了！”
顾超手里的卷发棒差点烫到客人，他脸色“唰”地白了，什么都顾不上，扔下工具就往外冲，朝着卤味店狂奔。
姜澜在单位也接到了电话，听着电话里急促的声音，他沉默地放下听筒，一向冷静的脸上蒙上一层阴影。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顾超冲进卤味店时，赵娟已经被扶到里间躺下，悠悠转醒，正捂着胸口掉眼泪，顾大壮在一旁急得团团转。
“娘！爹！咋回事？”顾超扑到床边，声音都变了调。
赵娟看见儿子，眼泪流得更凶，抓住他的手，哭道：“超子……你跟娘说实话……外面传的那些……是不是真的？你跟姜主任……你们……”
顾超的心猛地一沉，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他看着母亲苍白的脸和父亲焦急又痛苦的眼神，喉咙像被堵住，但事到如今，他没法再撒谎。
他咬了咬牙，点头承认：“娘，爹……是真的。我喜欢姜澜，要跟他一块儿过。”
“你……你糊涂啊！”赵娟一听，悲从中来，捶打着床沿，“你这是走的什么歪路啊！让爹娘的老脸往哪儿搁！”
顾大壮也又急又气，指着顾超：“你……你赶紧跟他断了！不然……不然我没你这个儿子！”
顾超看着激动的父母，又急又心疼，却异常坚定：“爹，娘，我知道你们难受。可姜澜他对我好，我也认定他了！这条路我走定了，你们打我骂我都行，但我不能跟他断！”
就在这时，姜澜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他显然是匆忙赶来的，气息还有些不稳。他看着屋内混乱的场景和顾超倔强又无助的背影，深吸一口气，走了进来。
他对着顾大壮和赵娟，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低沉却清晰：“伯父，伯母，对不起。是我……带坏了顾超。”
顾超猛地回头，看到姜澜，眼圈一下就红了。
赵娟看着姜澜，又看看自己铁了心的儿子，知道事情恐怕难以挽回，又气又伤心，捂住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赵娟:“你们滚！滚！！！”
赵娟那句“滚”和绝望的哭声，像一把钝刀子割在顾超和姜澜心上。
顾超还想再争辩，却被姜澜用力拉住胳膊，半拖半拽地带离了卤味店。
两人一路沉默地回到城西的小院。
一进门，姜澜就松开了手，径直走到窗边，背对着顾超。他没有开灯，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紧绷的脊背线条。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点燃。打火机“咔哒”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顾超看着他沉默的背影，心里又慌又痛，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喉咙发紧，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他只能无助地看着姜澜指间那点猩红在昏暗中明灭，看着那缭绕的青色烟雾模糊了他冷硬的侧脸。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点点流逝。姜澜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小小的客厅里很快弥漫开浓重的烟草味。
终于，在不知道第几根烟燃尽，姜澜将烟蒂用力摁灭在窗台的烟灰缸里时，他转过了身。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眼底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和痛楚。
他看向站在屋子中央、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无措的顾超，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因为吸了太多烟而异常沙哑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顾超，”他叫了他的全名，语气平静得可怕，“我们……断了吧。”
顾超猛地抬起头，眼睛瞬间瞪大，难以置信地看着姜澜，仿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姜澜避开他那受伤的目光，垂下眼睫，盯着地面，一字一句，清晰地，也是残忍地继续说道：
“你爹娘……。我不能……看着你为了我，跟他们离心，让他们伤心。你走吧，回你爹娘那儿去。以后……别再来了。”
他说完这些话，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重新转过身，面向窗外，只留给顾超一个拒绝沟通的、冰冷的背影。
“断了吧”……“别再来了”……
这几个字像惊雷一样在顾超脑海里炸开，炸得他头晕目眩，四肢冰凉。他以为他们会一起面对风雨，却没想到，最大的风雨来自他最爱的人亲手将他推开。
“姜澜……你……”顾超的声音带着哭腔和颤抖，“你说过……我是你家人的！你说你看重的是我这个人！你都忘了吗？！”
姜澜的背影僵硬了一下，紧握的拳头上青筋暴起，但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他不能回头，他怕一回头，看到顾超的眼泪，自己就会心软，就会自私地把他留在身边，看着他与父母决裂，看着他痛苦。
长痛不如短痛。如果他的离开能让顾超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能让那对朴实的老夫妻安心，那么……所有的痛苦，他一个人承受就好。
顾超看着他那决绝的背影，心里最后一点希望也熄灭了。巨大的委屈、愤怒和伤心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他用力抹了一把夺眶而出的眼泪，带着哭腔吼道：
“好！姜澜！你好样的！我走！我如你的愿！”
说完，他猛地转身，冲出了这个曾经被他视为“家”的地方，重重地摔上了门。
房里，只剩下姜澜一个人。他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站在窗边，听着顾超脚步声远去，直到彻底消失。然后，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缓缓地、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一滴滚烫的液体，终于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迅速隐没在衣领里。
他亲手推开了他生命里唯一的光。为了那束光能照在它本该在的地方，他宁愿自己，永远沉沦于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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