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舍生取义，不过是匹夫之勇！”
普法天尊的声音在光芒中回荡，冰冷刺骨，更夹杂着一丝被忤逆后的怒意。
“衣食无忧，行善不难。”
“若将他置于真正的饥饿、贫穷、绝望之中，当人性最丑恶的阴暗被彻底释放，他那点可笑的‘善良’，又能剩下几分？”
他目光如电，扫过所有为林澈出头的神仙，声音严酷如万年玄冰。
“本尊，便让尔等亲眼看看！”
“在浊世熔炉之中，这所谓的‘三界白月光’，究竟是会普照他人，还是会熄灭成一撮见不得光的灰！”
“好！”
哪吒不等他说完，一声厉喝如平地惊雷！
他手中火尖枪直指高台，枪尖烈焰吞吐，映照着他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眸。
“我便与你赌这一局！”
“若我先生此世，依旧心怀良善，不改其志，你这老古板，必须当着三界的面，承认天规亦有错漏！”
“嘿嘿……”
一阵令人骨头发寒的冷笑传来。
孙悟空将金箍棒重重往肩上一扛，一双火眼金睛死死锁定普法天尊，金色的瞳孔里，翻滚着当年大闹天宫时的狂与傲。
“说得对！俺老孙也加一注！”
“若他还是个好人，你就得放了他。”
“可他要是敢学坏……”孙悟空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然的白牙，“不用你动手，俺老孙亲自把他打进九幽，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一个三坛海会大神。
一个齐天大圣。
两人的话，是两座太古神山，狠狠压在了天规的威严之上！
嫦娥仙子、杨戬、雷震子等人虽未言语，却齐齐向前再踏出一步。
无声的脚步，汇成最响亮的战鼓。
这场审判，已彻底演变成普法天尊与半个天庭战力集团的惊天豪赌！
赌注，是林澈那一缕真灵的未来。
更是天规法理，亘古以来不容置喙的绝对权威！
普法天尊的脸，铁青一片。
他不再争辩，只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那就……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
他猛一挥袖，轮回镜上的光芒彻底稳定。
一个全新的世界，在所有神仙面前，如一幅绝望的画卷，缓缓铺开。
没有仙家福地，没有王侯府邸。
那是一个正在被饥荒吞噬的古代县城。
天是绝望的铅灰色，地是病态的焦黄色。
空气里，弥漫着尘土、腐朽与死亡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街道两旁，随处可见倒毙的饿殍，一张张蜡黄的面孔上，凝固着死前的麻木。
这人间炼狱般的景象，让斩仙台上见惯了生死的众神，都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画面流转，最终锁定在一个书生身上。
他很年轻，但面黄肌瘦，身上的青色儒衫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补丁。
在这座死城里，他像一棵随时会倒下的枯草。
唯独那双眼睛，依旧清亮得惊人。
他就是这一世的林澈，陈青源。
此刻，他正蹲在一个饿昏在路边的孩童面前，珍而重之地，从怀里掏出自己仅有的半块干硬窝头。
他将窝头小心掰碎，混着水囊里最后一点清水，一点点地，喂进孩子干裂得如同树皮的嘴里。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肩上还背着一个破旧的药篓。
“你这个书呆子！又在这里当活菩萨！”
来人是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腿脚不便，他看见这一幕，又气又心疼。
“你自己都快饿得去见阎王了，还有闲心管别人！”
陈青源抬起头，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李大哥，他还是个孩子。”
“孩子？”
被称作李大哥的瘸腿汉子李玄，嘴上骂着，手却很诚实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还带着体温的饼，硬塞进陈青源怀里。
“拿着！刚用最后一筐草药换的，你嫂子特意让我给你带的！”
陈青源连忙推辞：“这怎么行！嫂子和侄儿也等着吃饭……”
“废什么话！”
李玄眼睛一瞪，压低了声音。
“我们家好歹还能进山刨食，你呢？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书生，除了念几句‘之乎者也’，还会干嘛？饿死吗！”
斩仙台上。
哪吒看着镜中那个瘦弱的书生，撇了撇嘴，小声嘀咕。
“搞什么，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看着就憋气。”
他一想到上个世界那个以身殉道的画师，心里就堵得慌。
“肯定又要被人欺负死。”
旁边的托塔李天王，却微微颔首，捋着胡须，颇为感慨。
“三太子此言差矣。”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在这等乱世之中，自身尚且难保，还能保有此等善心，已是凤毛麟角，殊为不易。”
降龙罗汉道：“诸位莫担心，善恶有报，林澈不就是因为生生世世行善，才得到众神庇佑吗？”
镜中世界。
陈青源最终还是没能拗过李玄，被他强拉着回了家。
李玄的家，在城郊。
一间茅草屋，风雨飘摇，却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一个温婉的女子正在院子里缝补衣物，看到两人回来，立刻站了起来。
“当家的，青源，你们回来了。”
她就是李玄的妻子，秀娘。
“秀娘，你看这书呆子，又把吃的给别人了！”李玄一进门就开始告状。
秀娘只是温柔地笑了笑，接过李玄的药篓，端出两碗清可见底的米粥。
“快吃饭吧，锅里还温着呢。”
三人围着一张破旧的小木桌坐下。
桌上，只有两碗几乎能照出人影的清粥，和一个被掰成两半的饼。
陈青源看着自己面前那半个饼，再看看李玄和秀娘面前的清粥，心里五味杂陈。
他将饼推了过去。
“李大哥，嫂子，你们吃，我……不饿。”
“让你吃你就吃！”
李玄又把饼推了回来，故意板起脸。
“你一个读书人，天天饿着肚子，脑子怎么转得动？将来还怎么考取功名，当大官，让我们也跟着沾沾光？”
秀娘在一旁，给自己的粥里添了些清水，然后将碗里稍微浓稠的部分，拨给了陈青源。
“青源，别听你李大哥胡说。”
“快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读书。要是没有你，你大哥也不认识那么多草药。”
这清贫的茅屋里，没有山珍海味。
可那份在乱世中相依为命，彼此扶持的真情，却比任何琼浆玉液都要温暖人心。
陈青源不再推辞，拿起饼，小口小口地吃着。
仿佛在品尝世间最美味的珍馐。
饭后，李玄和陈青源谈论着诗书，秀娘就在一旁，借着昏暗的油灯，微笑着缝补衣物，偶尔插上一两句话。
屋外是人间炼狱，屋内是世外桃源。
然而，这片刻的安宁，却被一阵突兀的喧哗撕碎了。
茅屋之外，一顶八抬大轿在几个家丁的簇拥下招摇过市。
这等排场，在这座死城里，像是一块鲜肉掉进了饿狼群，刺眼又张狂。
轿帘被一只肥硕的手掀开一角。
轿中之人，满身绸缎，胖得流油，正是这座死城里唯一的活神仙，本地最大的地主——王霸天。
就在这时，他的视线，无意中扫过了李玄家那小小的院落。
院中，秀娘正起身，将晾晒的草药收进屋里。
昏黄的灯火，勾勒出她温婉动人的侧影。
王霸天那双本就细小的眼睛，骤然一亮。
他那贪婪的、带着强烈占有欲的视线，像一条无形的、黏腻的毒蛇，死死缠绕在了秀娘的身上。
轿子走远了。
王霸天放下轿帘，肥胖的脸上，带着一丝意犹未尽的狞笑。
他对着身边的管家，用一种阴冷到骨子里的语调，低声吩咐。
“去查查。”
“那个瘸子，是什么来头。”
管家谄媚地躬下身子：“老爷，您是看上……”
王霸天不耐烦地打断他，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他那个婆娘，本员外要定了。”
斩仙台上，孙悟空气的抓耳挠腮：“这狗东西，要是俺老孙在，一棍子打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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