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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坚城磐石，血火初淬
南方海天之际的乌云尚未压至猿港，陆地上的烟尘已先一步弥漫开来。
联军的主力，终于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
首先迫近的是大友宗麟的军团。信奉了基督教的“九州三雄”之一，其军容带着几分异域风情，除却传统的武士足轻，竟还有一队由葡萄牙佣兵和皈依切支丹的日本信徒组成的铁炮队，以及数门略显笨重但威力不容小觑的佛朗机炮。大友家的十字纹旗与十字架徽记混杂在一起，在风中猎猎作响，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却又散发着冰冷的杀气。
他们并未急于进攻，而是在棱堡火枪最大射程之外扎下营寨，伐木制造简单的壕桥、盾车等攻城器械，显得颇有章法。显然，猿港的防御工事和火器之利已名声在外，即便强如大友，也不敢贸然冲击这头沉默的钢铁巨兽。
紧接着，西面尘头大起，毛利家的水军部分舰只出现在海平面上进行威慑性巡逻，而其陆军主力则与撤退下来的龙造寺残部汇合，缓缓逼近，完成了对猿港陆路的半包围。毛利家的“一文字三星”旗号连绵不绝，军势浩大，展现着西国霸主的气魄。
压力如山般倾泻在猿港每一个守军的心头。空气中弥漫着硝石、海腥与一丝若有若无的恐惧气息。
棱堡中心指挥所内，林浩面沉如水，听着哨探一次次回报。
“大友军正在打造攻城车……” “毛利军前锋已抵达五里外，正在建立哨站……” “海上发现毛利安宅船十五艘，巡弋于西方海域，封锁我海上退路……”
李明月站在他身侧，飞速地记录着各项信息，并将林浩的命令传达下去。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握笔的手稳定有力。伊吕波则忙于清点库房存量，计算着粮食、弹药还能支撑多久。
“告诉各炮位和火枪队，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准开火！违令者斩！”林浩的声音冰冷，“让他们把敌人放近了打！我们要用最少的弹药，换取敌人最大的伤亡！”
“是！”传令兵飞奔而去。
林浩走到望口，看着远处敌军密密麻麻的营寨和旗帜，深吸了一口气。这一战，将是对他带来的一切知识——从军事工程到组织纪律——最残酷的检验。
短暂的沉寂在次日清晨被打破。
呜——呜——呜——
低沉的海螺号角声从大友军阵中响起。一队足轻推着简陋的盾车，掩护着大量的弓手和少量的铁炮手，开始缓缓向前推进。其后，是扛着竹梯、喊着号子的冲锋队。佛朗机炮被推至阵前，开始了第一轮轰击！
轰！轰！轰！
实心铁球砸在棱堡厚重的土石包砖外墙和倾斜的护坡上，发出沉闷的巨响，砸出一个个浅坑，碎砖乱飞，但根本无法撼动整体结构。棱堡的优势在此刻显露无遗，几乎没有射击死角的设计让守军可以从容应对。
林浩冷眼看着敌人进入预设的杀伤区域。
“佛朗机炮，目标敌军盾车和弓手阵列，放！”
棱堡上数量不多但部署精巧的青铜炮发出了怒吼！开花弹（虽然依旧简陋）呼啸着落入敌阵，轰然炸开，虽然杀伤半径有限，但飞溅的破片和巨大的声响瞬间打乱了敌人的阵型，引起一片惨叫和混乱。
“铁炮队，第一排！瞄准！放！”
燧发枪爆豆般的齐射声紧接着响起！白色的硝烟瞬间弥漫了棱堡垛口。相比于联军铁炮那稀稀拉拉、射程精度皆无保证的射击，猿港守军的齐射显得整齐划一，致命的铅弹如同雨点般泼向失去盾车掩护的敌军！
第一波进攻的足轻和弓手如同撞上一堵无形的墙壁，成片地倒下。
“第二排！放！” “第三排！放！”
三轮轮射之后，棱堡前百余步的距离内已是一片狼藉，死伤枕籍。侥幸未死的敌军哭喊着向后溃退。
大友家的第一次试探性进攻，不到半小时就被彻底粉碎。棱堡之下，只留下几十具尸体和哀嚎的伤兵。
猿港守军中爆发出一阵压抑的欢呼，士气大振！他们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凭借坚城利器和严明纪律，他们真的可以抗衡那些曾经遥不可及的强大大名！
指挥所内，林浩却毫无喜色。
“命令医疗队，准备救治我方伤员。” “命令后勤队，立刻补充炮位和火枪队的弹药！” “命令观测哨，加倍警惕，防备敌军夜袭或从其他方向偷袭！”
他看得很清楚，刚才击退的不过是最低成本的试探。大友宗麟和毛利元就都是久经沙场的老狐狸，他们是在用鲜血测试守军的火力配置、反应速度和防御弱点。
真正的恶战，还在后面。
果然，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联军改变了策略。不再进行大规模步兵冲锋，而是不断用佛朗机炮进行远程骚扰炮击，虽然对棱堡损伤不大，却是一种心理上的折磨。同时，小股部队日夜不停地进行骚扰性攻击，试探棱堡各个方向的防御强度，试图找出薄弱环节。
守军的精神始终处于高度紧绷状态。
而坏消息也开始传来。
一支毛利家的偏师，绕过了棱堡正面，袭击了附近一个刚刚归附、为猿港提供粮食的村庄。村庄被焚毁，村民惨遭屠戮。虽然林浩派出的快速反应部队击退了这支敌军，但粮道受到了威胁。
更糟糕的是，军工寮报告，硝石库存下降速度远超预期，虽然琉球支援了一批，但若战事持久，火药恐将难以为继。
屋漏偏逢连夜雨。一直表现稳定的燧发枪，因为高强度的使用和天气潮湿，开始出现较多的哑火和故障，虽然林咲带着工匠们日夜抢修，但效率依旧受到影响。
胜利的喜悦早已被现实的严峻所取代。猿港就像暴风雨中的一座孤岛，虽然暂时顶住了风浪，但四面八方都是汹涌的怒涛，不知何时便会被吞噬。
深夜，林浩独自一人站在棱堡最高处，望着远方联军营寨连绵的灯火，如同繁星落地，无边无际。
他摸了摸怀中那枚微温的“传国玉玺”，感知着里面那小小的、几乎没怎么增长的空间，里面只存放着最珍贵的几样东西：一小袋高产稻种、几张关键的技术图纸、以及……一小瓶李明月偷偷放进去的、她家乡的泥土。
个人的力量，在时代的洪流面前，终究是渺小的吗？
不。
他想起那个在现代社会被逼到绝境的自己，想起初来乍到时渔村的排外和殴打，想起与明月相依为命的温暖，想起一次次用知识和意志搏杀出的生机。
他走到今天，靠的从来不是侥幸。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夜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
“传令给伊吕波，”他对身后的侍从说道，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启动‘丙七号预案’。告诉所有人，准备迎接最残酷的战斗。想要我们的命，就看他们的牙够不够硬！”
侍从凛然领命而去。
林浩最后看了一眼敌营，转身走下城墙。
他知道，联军的耐心快要耗尽了。下一次来临的，将是真正的、铺天盖地的总攻。
而他和他的猿港，必须像磐石一样，在血与火中挺过去。
—— 第50章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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