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话音刚落，洞穴外死寂的黎明便被一种新的声音划破。
不是风声，不是低语，而是一种低沉的、持续不断的嗡鸣，由远及近，仿佛一群巨大的金属昆虫正在振翅飞来。这声音带着明确的目的性和压迫感，与森林本身的自然声响格格不入。
苏婉的心脏骤然缩紧，刚刚因黎明到来而产生的一丝微弱安全感瞬间粉碎。她惊恐地望向林默。
林默已经睁开了眼睛，之前的疲惫和虚弱被一种极致的冷静所取代。他侧着头，耳廓微动，像是在仔细分辨声音的来源和数量。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如刀，迅速扫视着洞穴内部和入口处的环境。
“他们来了。”他低声说，语气平静得可怕，仿佛早已预料。“‘清道夫’……负责处理现场和……清理失败品。”
“清道夫”三个字让苏婉如坠冰窖。这名字本身就透着一股无情和终结的意味。
嗡鸣声迅速逼近，已经可以听到枯枝被沉重脚步踩断的噼啪声，不止一个方向！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包围这片区域。
林默猛地伸手，抓起地上那枚焦黑的圆盘，看也不看便塞进口袋。然后，他尝试站起来，但身体晃了一下，不得不伸手扶住粗糙的树根才稳住身形。他的虚弱是实实在在的，刚才的意识对抗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精力。
他看向苏婉，眼神里没有任何犹豫或商讨的余地：“走。现在。”
“去……去哪里？”苏婉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手脚并用地想要爬起来，却因为恐惧和虚弱而几次滑倒。
林默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已经投向洞穴深处那些最阴暗、根须纠缠最密集的地方。他似乎在寻找什么。突然，他的视线定格在一处看似被完全堵死的角落，那里堆积着厚厚的腐烂树叶和断裂的枝杈。
“那里。”他指着那个方向，语气不容置疑，“爬过去。”
“那是个死胡同！”苏婉绝望地喊道，洞口外的脚步声和嗡鸣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某种机械运转的细微声响。
“不是。”林默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定，“后面有缝隙，通向地下河的气流。是唯一的路。”
他怎么会知道？苏婉来不及思考，求生的本能让她爆发出最后的气力，连滚爬爬地冲向那个角落。腐烂树叶的霉味和土腥味扑面而来。她用手疯狂地扒开表面的枝叶，果然，在根须和岩石的交接处，露出了一个狭窄的、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缝隙，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流正从里面缓缓吹出。
就在这时——
一道惨白的光束，如同探照灯般猛地从洞穴入口射入，精准地扫过内部，最后定格在正在扒开缝隙的苏婉和站在她身后的林默身上！
光线强烈而冰冷，不带任何温度，将洞穴内的一切都照得惨白失真。
苏婉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心脏几乎跳出喉咙。
光束的来源，是三个站在洞口的身影。
它们并非人类。
它们有着近似人类的轮廓，但身高超过两米，肢体显得异常瘦长，覆盖着一种哑光的、类似昆虫甲壳的灰黑色材质。它们的“头部”没有五官，只有一个平滑的、反射着惨白灯光的椭圆形曲面。手臂末端不是手掌，而是可变的工具接口——此刻闪烁着寒光的，是类似高频切割刃和束缚钳的组合装置。
这就是“清道夫”。冰冷的、高效的、非人的清理工具。
它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迈着精准而协调的步伐，如同液压驱动的机器，无声地踏入洞穴，呈扇形向林默和苏婉逼近。那股低沉的嗡鸣声正是从它们体内发出，伴随着一种淡淡的机油和臭氧混合的气味。
压迫感如同实质的水泥，瞬间充满了整个空间。
苏婉吓得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记了。
林默却动了。
在第一个清道夫抬起手臂，切割刃开始高频振动发出刺耳噪音的瞬间，林默没有后退，反而猛地向前跨出一步，不是冲向敌人，而是一脚踢翻了旁边一堆之前被他敲击下来、相对干燥的枯枝和朽木！
枯枝散落的同时，林默的右手快如闪电地从口袋掏出某个东西——不是圆盘，而是一块看起来普通、边缘却异常锋利的燧石——猛地擦过自己外套的金属纽扣！
“刺啦！”
一簇耀眼的火星迸射出来，精准地落在了那堆干燥的引火物上！
呼！
火焰瞬间腾起！虽然不大，却在这昏暗的洞穴中爆发出惊人的光亮和热量！更重要的是，燃烧产生的浓烟带着刺鼻的气味，迅速弥漫开来，暂时阻挡了清道夫的视线和传感器（如果它们有的话）！
三个清道夫的动作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迟滞。它们的系统似乎正在分析这突如其来的、原始的火焰干扰。
“走！”林默对着吓呆的苏婉低吼一声，自己却转身，直面那三个可怕的机械造物。他手中握紧了那块边缘锋利的燧石，眼神冰冷而决绝，仿佛一头被逼到绝境、随时准备撕咬的孤狼。
苏婉猛地回过神，连滚爬爬地钻进了那个狭窄的缝隙。缝隙内一片漆黑，充满了泥土的腥味和阴冷的湿气，她只能不顾一切地向前爬行。
身后传来一声金属撞击的脆响，以及某种能量武器发射的独特嗡鸣！紧接着是林默一声压抑的闷哼！
他受伤了！
苏婉的心揪紧了，但她不敢停下，只能拼命向前爬。缝隙比她想象的更深，更曲折。黑暗和未知的恐惧几乎要将她吞噬。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似乎传来微弱的水流声，空气也变得更加潮湿冰冷。
就在这时，她身后狭窄的通道里，传来了令人牙酸的金属刮擦岩石的声音！还有那种低沉的、非人的嗡鸣！
它们……追进来了！
苏婉绝望地向前爬，手脚被尖锐的岩石划破也浑然不觉。
突然，她双手一空，身体失去支撑，向下坠去！
噗通！
刺骨的冰冷瞬间包裹了她！她掉进了一条地下暗河！水流湍急，冰冷刺骨，强大的力量立刻卷着她向下游冲去！
她在水中拼命挣扎，呛了好几口冰冷浑浊的水。在浮沉间，她似乎看到，在她坠落的那个洞口，一个瘦长、灰黑色的冰冷身影，正用它那没有五官的“面部”，静静地“注视”着被河水卷走的她。
然后，身影缩了回去，消失在黑暗中。
苏婉被湍急的河水裹挟着，冲向下游无尽的黑暗。寒冷、窒息、恐惧……意识开始逐渐远离。
林默怎么样了？
那些清道夫会放过他吗？
这条河会把她带去哪里？
最后一个念头闪过，她彻底失去了知觉，任由黑暗的河水吞噬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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