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海的表层恢复了死寂，但沈芷安的心却沉得像被压了一块巨石。
阵魂钉立在阵心，金光在雾气中微微闪烁，像是孤灯照夜，随时可能熄灭。
她跪在阵边，指尖触到那冰冷的雾气——顾离桑的气息彻底消失了。
可沈芷安清楚，这不是消亡，而是……被拖进了雾海的另一重空间。
雾海并非一片均质的领域，它由无数“魂层”叠加，每一层都囚禁着不同的怨灵与执念。最深处的“雾底”，据说连古籍都没有完整记载，因为进入那里的魂，几乎没有人能带回消息。
沈芷安的耳畔，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低语。
像风，又像远方的哭声：“……安……”
她猛地抬头，四周一片死寂，金光之下，连怨灵都退避三分。
可是那低语，却又一次从雾的深处传来，带着一种让人骨髓发寒的亲近感。
——顾离桑的声音。
“顾离桑？”沈芷安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压低。
回应她的，是一阵忽近忽远的脚步声，像有人在雾中缓缓绕圈，越来越近。
沈芷安立刻祭起魂铃，铃音清脆，金光随之扩散，可那脚步声并没有退去，反而更稳、更有节奏。
雾气像被无形的手撕开，一道身影缓缓浮现——
顾离桑。
可她的眼睛，此刻不再是温润的黑，而是一片猩红，瞳孔细长得像猫眼，血光在其中流动。
她的脚步很慢，裙摆拖在雾海的地面上，似乎沾满了浓稠的血。
“你……下来了。”顾离桑的声音依旧柔和，但每一个字都像敲在铜钟上，带着回音。
沈芷安后退半步，稳住呼吸：“你不是被卷进雾底了吗？怎么出来的？”
顾离桑微笑：“我没有出来。”
她抬起手，指尖一勾，沈芷安脚下的金光阵骤然一黯，仿佛被吸走了灵力。
沈芷安瞬间明白——自己根本没有离开战场，而是被顾离桑的意识拖入了雾底的幻境！
阵魂钉依旧在现实中封印阵心，可她的魂识，已经被困在这里。
顾离桑一步步逼近，声音低得像耳语：“你想知道雾底是什么吗？想知道主魂为什么选择我吗？”
沈芷安没有回答，只是暗中结印，准备随时破幻。
可下一瞬，一股凉意从她的后颈直窜入脑海——顾离桑的手，已经搭在她的肩上。
“它看见了你的魂，”顾离桑的语气像在叙述一个事实，“那魂里，有它想要的东西——可你自己却不知。”
沈芷安心头一震，她的魂格早被师父设下封印，不该被外力窥探。
顾离桑似乎看穿了她的惊讶，嘴角微弯：“你以为师父留给你的阵魂钉，是为了封印我？不……那是钥匙。”
说话间，雾底的空间开始扭曲，四周的雾变成一面面浮动的镜子，每一面镜子里，都映出沈芷安的面孔。
有的冰冷，有的愤怒，有的甚至……露出陌生的笑。
“这些，是你曾经可能成为的模样。”顾离桑绕到她身侧，指尖在其中一面镜子上轻轻一划。
镜面破裂，一股浓烈的杀意瞬间涌出，化作一把血色的短刀，直直刺向沈芷安！
沈芷安反应极快，魂铃猛然震响，金波炸开，将短刀震碎。
可破碎的刀锋化作无数细小的血丝，沿着铃波逆流而上，瞬间缠绕在她的手腕上。
冰凉，灼热，两种极端的感受交织在一起。
沈芷安低头，发现那些血丝正在往她体内钻，一旦入魂，后果不堪设想。
顾离桑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抹危险的愉悦：“你抗得住一次，两次呢？”
她抬手，又有三面镜子同时碎裂，怨影、锁链、长矛同时扑来。
沈芷安咬牙，猛地催动灵息，金光骤然从全身绽放，将四周的幻影尽数击退。
“顾离桑，你到底想要什么！”
顾离桑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红光更盛：“我想让你……留下。”
这句话落下，雾底的空间猛然收缩，四周的雾如同海潮般涌来，将两人彻底吞没。
沈芷安只觉得天旋地转，下一刻，脚下再无立足之地，她与顾离桑一同坠入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同时睁开，齐齐盯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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