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咆哮着穿过谷口，将夜空中的灰白长龙推向山脚的村落。
那是一个只有三十余户人家的矿村，依山而建，屋舍斑驳，窗户里透出零星的灯光。村民们大多早早歇下，偶有几家还亮着油灯，屋内传出低低的说话声和孩子的笑声。
沈芷安看着长龙的方向，心口猛地一紧。
“来不及了，”顾临川沉声道，“一旦它们进入村落，活人魂气会刺激怨魂彻底暴走，根本压不住。”
“那就拦！”沈芷安咬牙，指尖一掐诀，身影如闪电般掠出，直迎长龙而去。
阴风扑面，像无数冰针同时刺入皮肤。长龙仿佛察觉到了阻拦，骤然俯冲，尾端甩出的魂影如同利爪，直扑沈芷安面门。
她袖口一抖，掌心雷光炸开——轰！
雷电在夜空中绽放成一个短暂的圆弧，将魂影震得四散，但更多的魂影又从长龙身躯中涌出，像不死的海潮。
顾临川从侧翼杀出，手中长刀覆上了薄薄的黑金光，那是他以自身煞气催出的“裂魂锋”，专斩阴物。刀光过处，一片魂影瞬间碎裂成灰雾。
然而，长龙的速度丝毫不减，反而借着他们攻击的间隙，直接越过两人，冲进了村口。
——魂灾，落入了人群。
村口的老槐树下，几个打更的村汉正在换班，手里提着的风灯还未来得及摇亮，就被扑面而来的阴风熄灭。
他们抬头的瞬间，便看见了那张密布在夜空的巨大脸孔——由无数冤魂叠合而成，眼中闪着幽蓝的光。
“啊——！”还未来得及逃跑，最近的村汉便被一股冰冷的力量抽走了魂魄，整个人当场瘫倒在地，瞳孔失焦，口中喃喃不成句。
屋内的狗狂吠着冲出，又在接触到阴风的一瞬间呜咽着退回，瑟瑟发抖。婴儿的哭声、女人的惊叫、老人拄着拐杖颤巍巍关门的声音……恐惧在村中迅速蔓延。
“归”的身影悬在长龙之首，像在俯瞰一个微缩的人间炼狱。他的眼神并不冰冷，甚至带着一丝温柔，仿佛这些被抽走的魂魄是回家的游子。
“他们只是回到该去的地方。”他缓缓伸手，指尖在空中划过，像是在点一盏看不见的灯。
被夺走魂魄的村民，身体并未立刻倒下，而是像提线木偶般站起，面无表情地朝长龙的尾端走去。那里，阴影像一张巨大的网，将他们吞没。
沈芷安心头一震——这是“引魂渡关”，一种古老而残酷的术法，可以让活人魂魄在不死不灭的状态下，成为施术者的阴军。
“归！”她怒喝，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意，“你在毁他们！”
“毁？”“归”微微一笑，“我在救。这个村落不过是尘世遗忘的角落，这些人终有一死，与其让他们老去腐朽，不如给他们一次随我长生的机会。”
顾临川忍无可忍，纵身跃上长龙背脊，刀光如雷，直劈向“归”的肩口。
然而刀锋落下的一瞬，他的身形却突然僵住——眼前的“归”变成了一个少年模样，眉眼清澈，唇角带笑，那笑容，与顾临川记忆深处的某个人重合。
“你……”顾临川呼吸一滞，手中的刀差点脱落。
沈芷安察觉到异样，猛地冲到顾临川身边，一把将他拉回地面。可就在她的手触到他的那一刻，她的眼前也闪过了一幕——
那是数百年前的一座城，夜色里，她跪在血泊中，怀里抱着的，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前世之躯。而不远处，“归”立在长街尽头，背影孤绝，身影渐行渐远。
“芷安！”顾临川低喝，把她从幻象中唤回。
长龙此时已在村中盘旋三圈，至少半数村民的魂魄被摄走。剩下的人惊恐地蜷缩在屋内，拼命堵门。
沈芷安深吸一口气，伸手取出胸口的五行护符。金光透出的一瞬，长龙的动作果然一顿，魂影翻涌间发出刺耳的嘶鸣。
她趁机掐诀，低声念出师父曾告诫她不可轻用的咒——“天枢锁界，四象封魂！”
四道金光从她脚下扩散开来，在村落的四个方向立起高耸的光墙，像一口倒扣的金钟，将整个村子罩住。
长龙被困在金钟之中，盘旋嘶吼，魂影一次次冲撞光墙，每次都被弹回，化成飘散的灰雾。
“归”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第一次，眼中闪过了一抹无法掩饰的复杂情绪——像是惊讶，又像是怀念。
“你终于……想起来一点了。”
他的声音低沉，在夜色中回荡，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预兆。
沈芷安心头一颤——她知道，这一夜，才只是魂灾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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