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天殿深处，一扇厚重得仿佛与山体融为一体的石门，在器灵癸亥柒叁的引导下，伴随着低沉如闷雷的轰鸣，缓缓滑开。门后并非众人想象中的狭窄囚笼，而是一间极为宽敞的圆形石室。石室穹顶高悬，刻满了周天星辰图谱，只是光芒尽失，一片死寂。四壁与地面皆由一种暗沉无光的“镇魂石”砌成，其上天然生成的扭曲纹路，隐隐构成九重环环相扣的隔绝灵阵，仅仅是站在门口，便能感到自身与外界的灵机联系被大幅度削弱，连神识都如同陷入了泥沼。
这便是癸亥柒叁所说的“镇渊静室”之一。
“此地灵壁可隔绝内外，镇压万法。中央玉台，乃观测核心。”癸亥柒叁的意念在石室内回荡，也显得凝滞了几分。石室中央，有一座三尺见方的乳白色玉台，玉台表面光滑如镜，周围环绕着九个凹槽，似乎是用以镶嵌驱动之物。
吴长老与赵铁柱立刻忙碌起来。吴长老绕着玉台疾走，双手不断打出道道灵诀，将早已构思好的“镜花水月阵”与静室本身的隔绝灵阵勾连起来，又以空青石粉末混合自身精血，在玉台周围刻画下繁复而精密的观测符文。赵铁柱则拿出那三斤星辰铁与五两空青石，在癸亥柒叁御使的一具石俑协助下，小心翼翼地熔炼、塑形。他并非打造什么神兵利器，而是依照吴长老的要求，制作一套能够放大、传导并稳定观测信号的“镜筒”与“承露盘”。
陆凡则与癸亥柒叁沟通，获取那些被封存的“蚀”之样本。只见癸亥柒叁的蓝光投射在玉台之上，玉台表面泛起涟漪，九个凹槽中，各自缓缓升起一团被柔和白光禁锢着的、不断扭曲冲撞的黑色气流。那气流细若发丝，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阴寒与怨毒，即便隔着强大的禁制，依旧让石室内的温度骤降，众人神魂深处都泛起一丝寒意。
“样本已就位。共九缕，取自外围不同区域，特性略有差异。”癸亥柒叁的意念带着一丝凝重，“观测阵法启动，需以精纯灵力注入九个凹槽驱动玉台，同时以星力或同源高阶能量激发‘镜瞳’。”
准备工作就绪，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陆凡身上。冯长老亲自守在静室门口，剑气隐而不发。陈风与战堂弟子在外围警戒。石室内，只剩下吴长老、赵铁柱、陆凡以及器灵癸亥柒叁。
陆凡深吸一口气，走到玉台前。他先是将自身灵力缓缓注入九个凹槽，乳白色的玉台逐渐亮起温润的光芒，将那九缕挣扎的黑色气流镇压得平稳了些许。随后，他取过赵铁柱刚刚打造好的、以星辰铁为骨、空青石为镜的简易“窥秘镜瞳”——那是一个一尺来长、造型古朴的单筒镜，入手微凉。
他没有动用星火之力，也没有催动炎钥，而是小心翼翼地引动了丹田内那缕金莲子火的一丝最本源的“净化”道韵，将其灌入“镜瞳”之中。镜瞳末端的空青石镜片骤然亮起一层淡淡的、充满生机的金色光晕。
“开始了。”
陆凡将镜瞳对准玉台上第一缕被禁锢的“蚀”之气，凑近了空青石镜片另一端。
视野瞬间变化！
在“窥秘镜瞳”与“镜花水月阵”的双重加持下，那缕细小的黑色气流，在陆凡的“眼中”被无限放大，不再是简单的气流，而是化作了一片翻滚不休的、由无数细密黑色符文与扭曲怨念丝线构成的“微型沼泽”！这些符文古老而邪异，充满了毁灭与堕落的气息，那些怨念丝线则不断发出无声的尖啸，试图侵蚀周围的一切。
同时，他“看”到了吴长老布下的观测符文正散发出各色灵光，如同探针，小心翼翼地接触、分析着这片“沼泽”。代表“阴寒”属性的符文亮起深蓝光芒，显示其冰封神魂的特性；代表“侵蚀”属性的符文泛起污浊的灰光，揭示其腐化灵机的本质；代表“怨煞”属性的符文则闪烁着暗红，映照出其中蕴含的滔天恨意。
“果然精妙……”吴长老通过另一套连接阵法的水镜，也看到了部分景象，忍不住喃喃赞叹，“这构成，远非寻常幽冥秽气可比，更像是一种……被赋予了下位法则的‘诅咒造物’！”
陆凡没有停留，将镜瞳依次对准其他八缕样本。他发现，这些取自不同区域的“蚀”之气，虽然核心构成一致，但在“浓度”、“活性”以及蕴含的“怨念特质”上，存在着细微的差别。有的更加冰寒刺骨，有的侵蚀性更强，有的则怨念更加集中、仿佛带着某种特定的目标性。
“癸亥柒叁，记录这些差异，与它们被采集的位置进行关联分析。”陆凡一边观察，一边冷静地吩咐。
“记录中……分析启动……”癸亥柒叁的意念回应，它的蓝光与玉台光芒交织，显然在全力运转。
就在陆凡将镜瞳对准最后一缕、也是活性最强、色泽最深的那缕“蚀”之气时，异变陡生！
那缕黑气似乎感应到了金莲子火那丝令它极度厌恶的净化道韵，猛地剧烈挣扎起来，竟暂时冲破了白光禁锢的一角！一道极其微弱的、却尖锐无比的意念，如同淬毒的冰针，顺着镜瞳与陆凡的心神连接，猛地刺向他的识海！
“叛徒……道贼……万象……皆虚……”
冰冷的、充满无尽恶毒的残缺意念，伴随着一幅幅模糊而惊悚的画面碎片——星辰陨落，宫阙崩塌，无数身穿万象楼服饰的修士在黑色的火焰中哀嚎湮灭，一张模糊不清、却带着无上威严与悲怆的面孔在黑暗中凝视……
陆凡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持着镜瞳的手微微颤抖。怀中的花瓣立刻涌出暖流，丹田星火之力自行护主，才将那缕侵入的恶念驱散。
“陆凡！”吴长老和赵铁柱同时惊呼。
“无妨。”陆凡摆了摆手，稳住心神，眼中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它……有反应！它能感应到特定的能量，并且……蕴含着记忆碎片！”
他猛地看向癸亥柒叁：“你之前说，它的核心意识在沉睡，但散逸的怨念会凝结成低语，重复‘归来’、‘清算’？”
“确认。”
“那么，刚才它传递出的‘叛徒’、‘道贼’、‘万象皆虚’……这些信息，与你万象楼的记载，可有关联？”陆凡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
癸亥柒叁的蓝光剧烈地闪烁起来，仿佛在庞大的数据库中进行着疯狂的检索和比对。静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玉台上那缕挣扎的黑气还在发出无声的嘶鸣。
良久，癸亥柒叁的意念才带着一种仿佛触及了某种核心禁忌的震颤，缓缓传来：
“关联性……高度吻合。检索古老禁忌卷宗……‘叛徒’、‘道贼’之指控，指向上古末期，疑似导致楼外强敌降临、引发倾覆之劫的……内部高层。”
“‘万象皆虚’……与楼主最后留下的、未被完全破译的偈语后半句……‘诸法归寂’……存在逻辑关联。”
“综合判断……‘蚀’之核心意识，其怨念根源，极可能与上古那场导致万象楼覆灭的‘内部叛乱’与‘外敌入侵’之真相……密切相关！”
真相的碎片，终于在这一刻，透过这缕危险的“蚀”之气，展露了冰山一角！
所有人都被这惊人的推断震撼了。这“蚀”不仅仅是污秽的能量体，更是一个承载着万古血仇与秘密的……活着的“见证者”！
陆凡缓缓放下“窥秘镜瞳”，看着玉台上那九缕重新被死死禁锢的黑色气流，目光深邃。
“看来，这‘蚀’的价值，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得多。”他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种发现巨大宝藏的凝重与兴奋，“它不仅是我们需要清理的‘旧债’，更是揭开上古秘辛，甚至可能找到彻底解决其隐患的关键钥匙！”
“反向研究‘蚀’的计划，必须继续，而且要更快，更深入！”他看向癸亥柒叁，眼神坚定，“我们需要更多样本，更安全的观测环境，以及……万象楼所有关于上古末期，尤其是关于内部叛乱和楼主偈语的，哪怕是只言片语的记载！”
癸亥柒叁的蓝光稳定下来，传递出一个清晰的意念：
“如你所愿。‘清理旧债’与‘窥秘溯源’，将并行推进。”
“衍天殿尘封的卷宗，将为你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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