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七娘子怔怔地看着四哥,忽然就红了眼,哽咽起来:“四哥,你以后,可是都不成亲了?”
一向调皮得像小子的妹妹竟然哭了,陈司进唬了一跳。
他有些手忙脚乱,想去帮妹妹抹去眼泪。
陈七娘子却躲开他的手,自己抹着眼泪:“妹妹可不想四哥以后孤家寡人的,那多可怜。妹妹就不明白,沈大娘子这般好,为何四哥不愿意?四哥可是嫌弃沈大娘子出身普通?可大嫂说了,她自有办法。”
陈司进哭笑不得,他望着不断往后移的岸边景物,才慢慢道:“沈大娘子很好,可如今并非极好的时机。”
什么叫做并非极好的时机?
陈七娘子糊里糊涂的。
陈司进也是左右为难。
他如何能告诉妹妹,虽都是自家手足,可有人并不希望自己过得好。
这两日,总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起沈大娘子的事。
他不是傻子。
但亦不冲动。
沈大娘子自是极好……但太过完美的人经由有心之人宣扬后,那就是一个阴谋。
手足相残,陈司进是十分痛苦。
但他仍旧对那位存了些许幻想。许是,她真的是为了自己好。
陈七娘子也看到了自家四哥脸上的痛苦。
但很快四哥脸上就恢复了温和的神情:“家去之后,再温书十遍,练字十篇。”
陈七娘子:“……”明明昨晚说好的,温书五遍,练字五遍!
怎地如今就变卦了!
她四哥,分明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
哼,她就不相信,四哥对沈大娘子没有半点心动!
若以后四哥真娶了沈大娘子,看她怎么向四嫂告状!
小船缓缓移动,岸边灯火璀璨,小摊热热闹闹,各色灯光倒影在水上,波光粼粼,显得特别好看。
站在沈家门口的李编修,神色难看:“沈氏,速速将我妻子圆娘交出来。”
沈绿奇怪地看着他,语气冷静:“李编修,我没见到李太太。”
李编修强压着怒气:“沈氏,不要逼我报官。我太太圆娘,今日在贺家,分明是受你蛊惑,才从家中偷跑出来,到油醋巷子来寻你。这又并非我一人所听到,在场的人都听到了。”
沈绿冷静地看着他:“若是李太太在我家中,我自是不藏着掖着。可李太太并不在。”
“你这女子,满口谎言,若是圆娘不在你家,她又能去何处?这么些年,她连一个知心好友都没有。”
“李太太可真可怜。”沈红在一旁插嘴道。尽管姐姐回来后又没说她出去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在旁边听了一会,再结合昨日遇见之事,大约得了结论:面前的男子,可真不是人。
“你们妇人之见,又懂什么?”李编修说着,欲拨开沈绿往院子里去。
沈绿往旁边退了两步,语气冷冷:“李编修既是翰林院编修,定然熟读《大虞律》,李编修虽是官,可并非因执行公务而私闯民宅,一样有罪。”
李编修心中不屑,高昂着头颅,充耳不闻,仍旧跨过门槛。
触目所及,是一片明晃晃的刀墙。
哪个好人家中会在墙上挂一面的刀!
李编修悻悻的止了脚步,不情不愿的喊起来:“圆娘,圆娘,快出来,我们家去可好?”
院子静悄悄的,无人回应。
旁边那对沈家姐妹,静静地注视着他。
李编修越发恼了,恼妻子圆娘不给他面子。
他发了狠:“你若是执意要留在这里,我便休了你!”
“呵。”不知是谁,发出了讥讽的笑声。
李编修没敢转头确认。
主要是面前的那面刀墙太过慑人。
那一把把刀,仿佛在冷冷的注视着他。又好像在注视一只只鸭子,或者是什么东西……
李编修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沈氏,可真真是个怪物!
“圆娘,圆娘,圆娘!”李编修觉得自己的声音好像被掐在喉咙,像是叫出来了,又像是没能叫出来。而他的脚步,又因为那面刀墙被困在原地,浑身不知是冷汗还是热汗。
瞧着面前的男人,沈绿乏了:“李编修可瞧仔细了,李太太可在我家中?”
李编修只觉沈氏的话带着无尽的嘲讽。
他可是官,沈氏只是个身份低贱的厨娘,他为何要惧她?
想到此,李编修又振奋起来,迈出脚步,往厅堂而去。
厅堂灯火通明,厅中的家具发出柔和的光,以及,以及——那是金杯?
李编修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
身份低贱的沈氏,家中竟然有金杯。那只金杯,就那么随意地放在茶几上。
而自家的那套银茶盏,则一直小心翼翼地收着。有客人来的时候,还要装作十分不在意的样子,实际上很紧张客人将银茶盏给要走。
沈氏就做做菜,竟然这般挣钱?
若是圆娘跟着她,学得她的厨艺,出师之后亦被达官贵人邀请到家中做菜……
李编修心中念头一起,一颗心便怦怦直跳。
圆娘既然执意要留在沈家,那便让她留好了。
“圆娘,圆娘,你既然执意留在这里,我便真的走了,不再理会你了。”李编修又假意喊了几句,转过身,也没敢看沈家姐妹,就这样出了门。
他还真的走了。脚步飞快,没有半点的迟疑。
沈绿蹙眉。李编修还是认为他的妻子圆娘是被她藏起来了?可他这一走,又是什么意思?
沈红也觉得莫名:“李太太分明不在我们家中啊。”她们家里又不大,藏个大活人可不容易。
沈绿将大门关上:“早些歇息罢。”
姐妹二人,分别睡在左右厢房。
沈绿先熄了灯,静静地躺在床上。
妹妹房中的灯很快熄灭。
妹妹还在长身体,没有心事,睡眠很好。
沈绿又候了一会,才摸着黑,悄无声息地披衣起身。
这回她没再穿平日里招摇的绿腰封,而是换了一套十分寻常的皂色衣裙。
她出了门,悄无声息地穿过黑夜,穿过巷子,直至来到十方净因寺里,见到了正在盘腿闭眼诵经的见空法师。
见空法师缓缓睁开眼,仍旧慈眉善目的:“沈施主夤夜前来,所为何事?”
“我要寻一人。”沈绿道,“她,乃是翰林院李编修的妻子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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