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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苏门答腊清算(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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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派出的远征军先遣队,在勿老湾港登陆时,带来的不仅仅是军事管制,更带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混合着帝国傲慢与复仇渴望的肃杀之气。

随之抵达的,还有一批来自巴达维亚的文职官员。

他们的任务并非安抚或重建,而是执行更严酷的清算。

为首的是范德海金指派的法律顾问,此人眼神锐利,作风强硬,深受范德海金赏识。

他带来了总督府最新颁布的《特别治权法令》,授予远征军指挥官在“叛乱地区”拥有临时的、超越常规法律程序的审判与处置权。

棉兰城,这座刚刚经历叛乱又被短暂“解放”的城市,首当其冲,成为了铁腕统治的试验场。

棉兰地区成立了临时军事总管,首先做的事情,便是对华人区进行了更为彻底的封锁与清查。

甲必丹张士辉交出的那份名单,仅仅是个开始。

宪兵队挨家挨户地搜查,任何被认为与叛乱稍有关联的人,无论男女老幼,都被粗暴地从家中拖出,押往临时设立的军事营地。

所谓的“审判”潦草而残酷,通常只是几句简单的盘问,伴随着鞭打与恐吓。任何试图辩解或保持沉默的人,都会被视为“顽抗分子”,当场处决。

棉兰河畔,昔日华人渔船停泊的码头,变成了一处令人毛骨悚然的刑场。

每天都有成批的华人被押到这里,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绞死或枪决。

尸体被随意地抛入河中,顺流而下,散发着腐烂的气息。

荷兰人就是要用这种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向所有幸存者宣告:反抗的代价,就是死亡。

“准照制度”和“通行证制度”被进一步收紧。华人不仅被禁止离开指定的聚居区,连在区内活动都受到了严格限制。

每天只有固定的几个小时允许外出采买必需品,且必须持有由军事管制办公室签发的临时通行证。任何在宵禁后仍在街上活动的人,格杀勿论。

棉兰华人区,这座曾经充满活力的社区,彻底变成了一座死城,一座巨大的露天监狱。

到处都弥漫着恐惧和绝望,令人窒息的沉默。

与此同时,巴达维亚的文职官员,开始着手清算那些在叛乱期间“失职”或“通敌”的地方势力。他们首先传唤了日里苏丹。

这位昔日养尊处优的马来王公,在叛乱爆发时未能有效弹压,甚至其卫队一度与叛军发生冲突后便龟缩不出,早已让荷兰人极为不满。

在重兵“护送”下,苏丹战战兢兢地来到临时军事法庭。

荷兰官员没有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直接宣读了总督府的命令:鉴于苏丹未能履行保护荷兰公民及财产安全的职责,其对日里地区的行政管辖权被暂时剥夺,由荷兰殖民政府直接接管。同时,苏丹必须“自愿”向帝国政府“捐献”五十万荷兰盾,作为“协助平叛”的军费。

苏丹面如死灰,却不敢有丝毫反抗。

这不过是荷兰人削弱本地王权、加强直接统治的借口。

但他只能屈辱地接受,用自己积攒多年的财富,换取一个空洞的头衔和苟延残喘的机会。

完成了对最高层傀儡的敲打,斯内夫利特的目光转向了更广阔的领域——土地。

德利公司在叛乱中损失惨重,急需补充资金和恢复生产。

一场以“重新丈量”和“评估损失”为名的清查行动,在城内集结武装的保护下,陆续向控制区以外展开。

那些在叛乱期间被华工占据、或是被战火波及而荒废的种植园土地,被毫不留情地重新划归德利公司或与荷兰人关系密切的欧洲投资者名下。

许多原本与当地马来村社存在争议的土地,也被强行纳入了殖民经济体系。

至于那些刚刚被强制运来的爪哇劳工,他们的命运则更为悲惨。在《苦力条例》的“保护”下,他们成了种植园主可以合法奴役的对象。

严苛的惩罚条款,让他们不敢有丝毫懈怠或反抗。

他们拿着微薄的“公司钱”,却要在武装监工的看管下,从事比昔日华工更为繁重的劳动。

陆续沿着城镇向外收回的烟草田,再次被新的血汗所浸透。

情报收集工作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情报分队,利用收买、严刑逼供等各种手段,疯狂地搜集着关于叛军核心力量——那支由董其德、阿吉领导的武装的信息。

他们绘制了更详细的地图,标记出叛军可能的藏匿地点、活动规律以及补给来源。

单纯的军事清剿或许可以暂时压制叛乱,但要彻底根除威胁,必须找到并摧毁叛军的指挥中枢和后勤网络。

————————————————

在棉兰的清算高效展开时,远征军主力,已经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进了苏门答腊中北部的巴塔克高地。

那场在多巴村进行的、旨在“展示决心”的毁灭性炮击,仅仅是这场血腥征途的序幕。

克虏伯山炮的轰鸣声成了巴塔克高地上空挥之不去的噩梦。

远征军沿着河流谷地稳步推进,每到一处人口稍密集的区域,首先迎接村民的,便是来自炮兵阵地的死亡之雨。

75毫米榴弹和榴霰弹以惊人的精度和破坏力,将那些世代居住的高脚屋、祭祀场所连同其中的居民一同炸成碎片。

炮击过后,便是安汶突击队和爪哇步兵如同潮水般的涌入。

他们得到的命令简单而残酷:摧毁一切抵抗,不留任何活口。

村庄被付之一炬,牲畜被屠杀殆尽,连水井都被投入尸体污染。

荷兰人要用最彻底的焦土政策,摧毁巴塔克人赖以生存的一切物质基础,更要摧毁他们的精神支柱。

巴塔克人并未屈服。

这片崎岖的山地是他们世代守护的家园,血液里流淌着不屈的抗争精神。在祭司王辛辛加曼加拉贾的号召下,各个部落的勇士们拿起简陋的武器,利用熟悉的地形,与入侵者展开了一场力量悬殊却又无比惨烈的游击战争。

狭窄的山谷、茂密的丛林、湍急的河流,都成了他们的战场。

他们如同鬼魅般出没,放冷枪射杀掉队的荷兰士兵,用削尖的竹桩和滚木封锁道路,用长矛和砍刀伏击巡逻队。

他们甚至会利用夜色,赤裸上身,脸上涂满泥彩,手持砍刀,悄无声息地摸进荷军的营地,割断哨兵的喉咙,制造恐慌。

然而,在绝对的技术代差面前,巴塔克人的英勇往往显得苍白无力。

博蒙特步枪的射程和精度远超他们的火绳枪,克虏伯山炮的威力更是他们无法想象的。

每一次伏击,或许能给荷军造成一定的伤亡,但随之而来的,必然是更猛烈的炮火报复和更残酷的清剿。

少校冷酷地执行着他的“清场”计划。

他不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也不在乎伤亡数字的攀升。他的目标只有一个——找到并杀死祭司王辛辛加曼加拉贾,彻底摧毁巴塔克人的精神象征。

为此,他甚至采取了更为卑劣的手段。

他利用部落之间的旧怨,收买和武装了部分与辛辛加曼加拉贾敌对的部落头人,让他们充当向导和“伪军”,去搜捕和屠杀自己的同胞。这种“以巴塔克制巴塔克”的策略,比炮火更加恶毒,它在巴塔克社会内部撕开了一道道血淋淋的伤口。

汉斯上尉和他率领的安汶突击队,成了这场丛林猎杀中最致命的獠牙。这些同样生长于热带岛屿、精通丛林作战的“黑荷兰人”,追踪巴塔克游击队的踪迹如同猎犬追踪猎物。

他们甚至学会了巴塔克人的呼哨和暗号,时常设下陷阱,将前来接头的游击小队诱入包围圈,然后用优势火力将其全歼。

战争进行到第二周,远征军已经深入巴塔克高地腹地近百公里。他们身后留下的是一条由烧毁的村庄、荒芜的田地和累累白骨铺就的死亡之路。

但他们距离那个核心目标——祭司王辛辛加曼加拉贾的藏身地,却似乎仍旧遥远。巴塔克人的抵抗虽然损失惨重,却从未停止。

范·霍恩少校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

他麾下的部队减员严重,超过两百名士兵或死于战斗,或死于疾病和意外。尤其是欧洲士兵,水土不服加上持续高强度的行军作战,许多人已经濒临崩溃。

药品的消耗量大得惊人,但依旧无法完全阻止疟疾的蔓延。

“将军,”在一个雨夜的临时营地里,

副官终于忍不住向范·霍恩表达了他的忧虑,“我们已经在这里耗费了太多的时间和兵力。士兵们疲惫不堪,士气低落。而德利那边的叛军,却在利用这段时间休养生息。我们是不是应该……”

“闭嘴!”

“战争,打的不仅仅是武器,更是意志!巴塔克人就像一群顽固的虱子,不把他们彻底碾死,他们就会永远在你背后吸血!现在收手,等于前功尽弃!我们必须找到那个祭司王!”

就在这时,一名情报官匆匆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将军!汉斯上尉的侦察队抓到了一个舌头!一个祭司王身边的亲信!他招了!辛辛加曼加拉贾的主力,就藏在前面不到三十公里的托巴湖畔山区!”

范·霍恩猛地站了起来,

“命令!全军轻装,急行军!抛下一切不必要的辎重,只带那几门炮!天亮之前,必须抵达目标区域!这一次,我要亲手拧下那个祭司王的脑袋!”

黎明时分,当第一缕阳光艰难地穿透托巴湖上空的晨雾时,一场惨烈的围剿战开始了。

荷兰远征军尽管十分疲惫,但是在高压之下强打精神,从三个方向,向着辛辛加曼加拉贾最后的据点——一个隐藏在湖畔悬崖峭壁间的巨大洞穴群发起了猛攻。

克虏伯山炮被艰难地运到了可以俯瞰洞穴入口的高地上,开始了不间断的轰击。炮弹在坚硬的岩壁上炸开,碎石四溅。

巴塔克勇士们依托着天然的岩石掩体,用他们仅有的几十支火枪和无数的弓箭长矛进行着最后的抵抗。

他们的射击虽然频次很低,却异常精准,显然是最后的精锐,不断有冲锋的爪哇士兵惨叫着倒下。

安汶突击队再次承担了主攻任务。

他们在汉斯上尉的带领下,分成若干个小组,如同猿猴般在陡峭的岩壁上攀爬跳跃,试图从侧翼迂回,突入洞穴。

战斗异常激烈。每一块岩石,每一处拐角,都可能隐藏着致命的危险。

安汶人用命开路,巴塔克人则用鲜血还击。

近身肉搏时,双方都杀红了眼,砍刀与长矛碰撞,鲜血染红了灰色的岩石。

范·霍恩亲自坐镇在一个临时搭建的指挥所里,冷酷地注视着战场。

他不断地调动着兵力,将预备队一批批地投入绞肉机般的战场。

他不计伤亡,只求尽快结束战斗。

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天。黄昏时分,当安汶人付出了近百人伤亡的代价,终于攻入了主洞穴时,看到的却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景象。

洞穴深处,数百名巴塔克男女老少,在祭司王辛辛加曼加拉贾的带领下,身着盛装,围坐在一起,平静地吟唱着古老的歌谣。

当荷军士兵冲进来时,他们没有反抗,没有逃跑,而是选择了集体自尽。

辛辛加曼加拉贾本人,则用一把祖传的短剑,刺穿了自己的心脏。

范·霍恩赶到现场时,面对着这悲壮而惨烈的一幕,即便是他这样铁石心肠的军人,也不禁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但他很快便恢复了冷酷。

“把祭司王的头砍下来,用石灰腌好!”

“传令全军,巴塔克人的抵抗已经结束。休整两日,重整部队,收拢物资和人手,全速向德利进发!”

——————————————————

就在荷属东印度陆军的铁蹄踏碎巴塔克高地的宁静,并开始向德利地区收拢绞索之时,马六甲海峡东段,一艘悬挂着英国米字旗,名为“白玫瑰号”的三桅快速帆船,正借着强劲的西南季风,劈波斩浪,全速驶向苏门答腊岛那片危机四伏的海岸。

与那些喷吐着黑烟、代表着工业力量的荷兰巡逻舰不同,“白玫瑰号”像一只优雅而迅捷的海鸟,线条流畅,帆索绷紧,以一种近乎古典的方式,征服着这片变幻莫测的大海。

船长是一位名叫亨利·摩根的英国人,五十多岁,经验丰富,皮肤被海风和烈日晒成了古铜色。

他叼着烟斗,站在船尾舵盘旁,蓝眼睛警惕地扫视着海平面。

他受雇于新加坡一家实力雄厚的英国贸易公司——李齐名“四海通”公司深度捆绑贿赂的一个英国公司,负责将一批“特殊货物”安全运抵苏门答腊东北海岸的一个秘密接头地点。

所谓的“特殊货物”,就藏在底舱一个被严密看守的区域里。那里没有通常商船上的茶叶、香料或棉布,只有五个年轻人,和他们随身携带的几个沉重的、贴着“精密仪器,小心轻放”标签的板条箱。

李庚正靠在一个木箱上,闭目养神。

颠簸的船身和海浪拍打船舷的单调声响,并未能让他紧绷的神经有丝毫放松。

他的手,始终下意识地按在腰间那支包裹在油布里的左轮手枪枪柄上。

脑海里,反复推演着登岸后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荷兰人的巡逻队、本地土着的袭击、甚至是来自内部的背叛……振华学营两年多的严酷训练,给他展示过太多惨烈的军事案例。

坐在他对面的,是赵传薪(癸卯)。这位炮兵指挥官并没有李庚那般外露的紧张,他正借着从舱顶气窗透进来的微光,专注地看着外面。

林旭(甲辰)则显得有些焦躁。

晕船的折磨让他脸色苍白,但他依旧强打精神,一遍又一遍地清点着他们携带的物资清单。那几个板条箱里,装的并非什么精密仪器,而是此行最重要的战略物资:几部最新式的电报机、足够铺设数十公里线路的电报线、电池、电解液、手摇发电机,以及……几套完整的、可以快速组装起来的野战外科手术器械和急救药品。

这些东西,将是他们在苏门答腊建立有效指挥和后勤体系的关键。

同样也花费了陈九巨大的代价。

周中简(辛丑)正用一块油布,仔细地擦拭着他那支心爱的温彻斯特连珠枪。这个性格火爆的前绿营兵,似乎只有在和武器打交道时,才能找到片刻的安宁。

他的眼神不时瞟向舷窗外翻滚的浪花,似乎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踏上战场,用手中的快枪去证明自己的价值。

而钱远山(乙巳),则像个局外人一样,靠在角落里,安静地翻看着一本厚厚的马来语—英语词典。

他是团队里唯一熟悉南洋情况的人,负责登岸后的联络与情报工作。

在这片语言、文化、种族关系错综复杂的土地上,沟通与信息的价值,有时甚至比枪炮更为重要。

他们五人,连同随行的十名从振华学营挑选出来的、精通电报收发、测绘和医疗的骨干队员,便是陈九派往苏门答腊的“种子”。

他们的任务,不是去冲锋陷阵,而是去建立一个大脑,一个神经中枢,将董其德和阿吉点燃的那场看似混乱的“暴动”,引导和重塑成一场真正有组织、有战略目标的战争。

“还有半天航程就到接头地点了。”

摩根船长的声音从舱口传来,“荷兰人的巡逻船最近盯得很紧,我们只能在外海下锚,你们需要乘坐小船自行登岸。接应的人会在岸边的树林里等你们。”

李庚睁开眼,与其他四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最危险的时刻,即将来临。

凌晨时分,月黑风高。“白玫瑰号”在距离海岸约五海里处悄然下锚。两艘早已准备好的舢板被放下水面。李庚一行十五人,连同那些沉重的箱子,被小心翼翼地转移到舢板上。

海面上风浪不小,舢板在波涛中剧烈地起伏摇晃。冰冷的海水不时泼溅到身上,所有人都紧咬牙关,默不作声。

划桨的水手是摩根船长的心腹,经验丰富,如同水鬼,精准地操控着小船,避开暗礁,向着岸边那片黑黢黢的树林驶去。

经过近两个小时的艰难划行,舢板终于冲上了一片泥泞的滩涂。

“咕咕——咕咕咕——咕——咕——”

钱远山模仿着海鸟的叫声,发出了约定的信号。

片刻之后,红树林深处,传来了同样节奏的回应。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

几个皮肤黝黑、身材精悍的汉子,从黑暗中闪了出来。他们手里都拿着武器,眼神警惕。为首一人,正是派来接应的阿吉手下的一个小头目。

“是乙巳先生吗?”那头目用带着浓重广府口音的低沉声音问道。

“是我们。”钱远山回答,“庚寅、癸卯、甲辰、辛丑,都到了。”

确认身份后,气氛顿时放松下来。接应的人手脚麻利地从舢板上卸下箱子和人员,迅速抬进了红树林的深处。

“荷兰人的‘政府海军’炮艇,昨天刚来这里扫荡过,打死了我们两个放哨的弟兄。”接应头目一边引路,一边低声介绍着情况,“这里不能久留。董先生和阿吉哥,在内陆三十里外的临时据点等你们。”

穿过迷宫般的红树林,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行的小径,蜿蜒着伸向内陆的丘陵地带。

四周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不知名的虫鸣鸟叫。

李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从这一刻起,他们已经踏入了真正的战场。振华学营里学到的一切知识和技能,都将在这里,接受最严酷的检验。

急行军持续了整整三个时辰。

正午时分,他们终于抵达了临时据点。

董其德和阿吉早已等候在入口。

当看到李庚一行人,尤其是那些沉重的箱子被安全运抵时,即便是沉稳如董其德,脸上也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激动。

“你们终于来了!”董其德快步上前,紧紧握住李庚的手。

几个月的时间,这位昔日在香港西装革履的知识分子,已经彻底褪去了文弱之气,变得如同这片雨林一样坚韧而危险。

阿吉则更直接,他用力拍了拍李庚和周中简的肩膀,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路上没遇到麻烦吧?家伙都带来了?”

“都带来了。”李庚点头,目光快速扫过据点里的景象。

“情况现在怎么样?”

董其德苦笑一声,“只是暂时稳住了阵脚而已。现在从城里获取情报非常困难,今天刚刚得到的消息,荷兰人的主力部队,已经扫平了巴塔克高地,正全速向我们这边开来。最多还有十天,我们就会迎来一场真正的硬仗。”

“我们目前掌握的情报非常少。”

“荷兰人兵力未知,目前我们推测应该最多两千人左右。”

“我们的人呢?”李庚问。

“亚齐人我们指挥不动,他们已经自行聚合在了一起,打自己最擅长的游击战。咱们这边能打仗的核心力量,目前由阿吉率领,加上九爷陆续的补充,有接近一千人,荷兰人的海军疯了一样在海上日夜巡逻,能送进来这些人实属不易。其他加上我们这几个月陆续收拢和训练的新兵,勉强能凑出两千人。”

董其德的脸色凝重,“新补充的这些人里,真正见过血的,不到三分之一。大部分人,之前还是在烟草田里干活的苦力。武器和火炮目前倒是不缺。”

“控制区内,现在已经有六千多劳工,我们收缴了周围几乎所有种植园的存粮,粮食还能维持三个月,但是那些劳工并不完全受到管制....”

“地形呢?”赵传薪插话问道,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沙盘上那片起伏的山地上。

“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一片丘陵河谷地带。往西是连绵的山脉和原始雨林,往东是通往沿海平原的沼泽地。”董其德解释道,“地形对我们有利,便于隐蔽和打游击。但同样,也限制了我们的机动能力,更重要的是,荷兰人的山炮可以在这里发挥巨大的威力。”

“不能和他们打阵地战。”

辛丑立刻回答,“以我们目前的兵力、装备和训练水平,正面硬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那你的意思是?”董其德看向他。

“诱敌深入,分割围歼。”

“我们要利用地形,层层设防,节节抵抗,不断袭扰和消耗敌人。

“集中优势兵力,不计代价先打掉他们的炮兵,再和他们的步兵主力拉扯。”

“这太冒险了!”

阿吉皱眉道,“荷兰人的火力太强,一旦被他们缠住,我们的人……”

“打仗,哪有不冒险的?”

李庚打断了他,“我们唯一的优势,就是仅剩的时间和荷兰人对我们的低估,以及……我们比他们更能承受伤亡。”

“我们必须利用情报的空白,在一开始就打出优势!才能和他们后面进行拉扯!”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董其德和阿吉。

“从现在起,由我和辛丑接管军事指挥权。癸卯负责炮兵,甲辰负责后勤与通讯,乙巳负责情报与联络。董先生,你负责稳定后方,整训新兵,以及……随时准备执行我的命令。”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这是九爷的命令。”

董其德和阿吉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复杂的情绪。但最终,他们还是点了点头。振华学营这块牌子,代表着陈九的意志,也代表着更先进的军事理念。

在战争面前,个人的资历和威望,必须让位于专业的指挥。

李庚没有过多寒暄,甚至没有坐下,他接过董其德递来的关于荷兰远征军动向的零散情报,阿吉递过来的这几个月用脚步丈量的手绘地图,快速浏览着,看完就递给辛丑和其他人。

“时间紧迫,”李庚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我们都研究过范德海金,此人不是巴达维亚那些文官,他是靠实打实的战功爬上来的,不会给我们太多喘息之机。从巴塔克高地到这里,直线距离不远,但雨林难行,五天抵达外围警戒区,十天内主力必然压境——这是最乐观的估计。”

他抬起头,目光依次扫过董其德、阿吉,以及自己带来的四位同伴。“诸位,我们现在两眼一抹黑。沙盘上的推演,终究是纸上谈兵。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现在,既不知彼,甚至未必完全知己。所以,从此刻起,所有行动,必须围绕两个核心展开:掌握战场主动权——即情报与地形。”

“董先生,阿吉哥,你们前期在此经营,辛苦卓绝,值得敬佩。但要打仗,这些远远不够。我们必须在荷兰人摸清我们之前,先彻底摸清他们,以及我们脚下这片土地的每一寸细节。”

他转向阿吉,语气虽然客气,却带着明确的指令性:“阿吉哥,你久历战阵,又在此地活动数月,对周边环境最为熟悉。我需要你亲自带队,挑选二十名身手最好、最可靠的九军老弟兄,加上我和癸卯(赵传薪),组成一支精干的勘察小队。从明日凌晨起,我们要用三天时间,勘察西面这条河谷”

他指向沙盘上那条远征军最可能的主攻路线——“以及南北两侧所有可能供敌军迂回、或供我军设伏的山地小径。”

“我们要绘制出精确的地形图,”李庚的语气不容置疑,“标明每一处陡坡、隘口、河流深浅、林木疏密、水源位置,以及任何可能影响部队机动和火力展开的障碍物。尤其是这条河谷,”他再次强调,“我要知道它的宽度变化,两岸坡度,植被覆盖情况,以及任何适合隐藏兵力、设置交叉火力的地点。癸卯需要据此选择预设炮兵阵地。”

阿吉看着李庚年轻却异常坚定的脸,心中虽有些复杂,但还是沉声应道:“明白。人手和路线,我今晚就安排。”

李庚点了点头,又转向钱远山:“乙巳,你的任务同样紧急且关键。董先生之前建立的情报网络,你要立刻接手并全力拓展。我要知道荷兰远征军的准确情报,越详细越好。动用一切手段——收买向导、派遣探子、审讯俘虏,甚至可以尝试与那些同样不满荷兰人的马来村落头人建立联系。”

“我要知道:范德海金的兵力构成,欧洲兵、爪哇兵、安汶兵的具体数量和比例;他们的武器装备,尤其是克虏伯山炮的确切数量、型号和携带的弹药种类;他们的行军速度、补给状况、士气如何;他们是否有本地向导?是否有针对我们的具体作战计划?他们在巴塔克高地的作战方式是怎样的?有没有可以利用的弱点?”李庚一口气提出了一连串问题,

“务必在五天之内,给我第一份详尽的敌情报告。记住,任何一条看似微不足道的信息,都可能决定战役的胜负。必要时,不惜代价。”

钱远山点了点头:“明白,庚寅。我会尽力。”

“我持有荷兰人的牌照,明天我就会尝试和四海通以及英国人建立联系。”

布置完对外的情报与勘察,李庚的目光转向内部。“甲辰,”他看向林旭,“你立刻带人清点我们所有的家底。武器,各有多少?堪用状况如何?各种口径子弹、黑火药、引信,库存多少?粮食够支撑现有人员多久?能否支撑高强度作战消耗?药品库存多少?伤员救治能力如何?”

“我要在明天中午之前,看到一份精确到个位数的库存清单和后勤评估报告。打仗打的就是后勤,我们必须清楚自己能打多久,能承受多大的伤亡。”

林旭脸色有些苍白,不知道是否因为紧张,但还是用力点头:“是!保证完成!”

最后,李庚看向周中简:“辛丑,在你负责的袭扰分队完成任务返回之前,据点内部的防御和整训不能停。阿吉哥手下熟悉本地情况的老兵,暂时拨给你指挥。立刻加固营地外围工事,挖掘交通壕和射击掩体,清理射界,设置炸药和障碍物。同时,检查新兵的训练强度,尤其是队列纪律和步枪基础射击。”

“董先生,”他最后转向董其德,语气恢复了几分客气,“后方的民政安抚、新兵招募和思想动员,仍需您费心主持。稳住人心,是我们能打赢这场仗的基础。但所有涉及军事调动和资源分配的事项,必须先经我批准。”

振华学营两年多现代化军事教育在他身上烙下的深刻印记——战争是科学,是系统工程,容不得半点想当然和疏忽。

董其德跟阿吉合作许久,有些不适应,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随着李庚等人带领的军事体系的到来,苏门答腊这场反抗斗争的性质,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它不再仅仅是一场被压迫者的复仇怒火,而开始朝着一场真正的、有组织的近代化战争艰难演变。

而他自己,也必须适应这种变化,在这个新的权力格局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好,”董其德最终点了点头,简洁地回答,“就按你说的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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