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梅韵涵在茉莉的清香中醒来。她走到窗边，看见龙斯誉已经等在院子里，手中拎着熟悉的纸袋——那是城南老字号的豆浆和生煎，要排很久的队才能买到。
“早。”他抬眼，目光穿过晨雾落在她身上。
梅韵涵的心跳漏了一拍。这种被等待的感觉既陌生又令人心悸。她匆匆洗漱下楼，外婆正在厨房准备早餐。
“涵涵，隔壁那个孩子又等你一起上学？”外婆的声音带着担忧。
“嗯……”梅韵涵低下头，“他说顺路。”
外婆叹了口气：“龙家那样的家庭……涵涵，我们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梅韵涵攥紧衣角，没有接话。她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当龙斯誉用那种专注的眼神看着她时，所有的理智都会土崩瓦解。
龙斯誉将豆浆递给她，温度恰到好处。“走吧。”
这一次，梅韵涵没有抗拒。她安静地走在他身侧，听着豆浆在纸杯里晃动的细微声响。清晨的街道很安静，只有早起的鸟雀在枝头啁啾。
“昨天的数学作业，”龙斯誉突然开口，“最后一题你做出来了吗？”
梅韵涵愣了一下。她没想到龙斯誉会问这个。“没有……那道题太难了。”
“放学后我可以教你。”他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梅韵涵的心跳又开始失控。“不、不用了，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龙斯誉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我就在隔壁。”
他的目光太过专注，梅韵涵几乎要溺毙在其中。她慌乱地别开脸，耳根泛红。“我……我考虑一下。”
教室里，李晓神秘兮兮地凑过来。“韵涵，听说龙斯誉要参加下个月的数学竞赛？”
“是吗？”梅韵涵有些惊讶。她从未听龙斯誉提起过。
“你不知道？”李晓比她更惊讶，“他可是夺冠热门。要是拿了名次，说不定能直接保送重点高中呢。”
梅韵涵低下头，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课本。龙斯誉的世界离她太远了，远到她连他参加竞赛这样的事都要从别人口中得知。
午休时，她在图书馆偶遇了涂乾俊。
“梅韵涵同学？”涂乾俊抱着一摞书，笑容温和，“好巧。”
“学长好。”梅韵涵礼貌地点头。
“听说你和龙斯誉是邻居了？”涂乾俊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梅韵涵的心猛地一紧。“嗯，他刚搬来不久。”
“这样啊……”涂乾俊若有所思，“龙斯誉同学很优秀，就是性格有些孤僻。你能和他做朋友，真是太好了。”
他的语气很真诚，但梅韵涵却听出了一丝别的意味。她勉强笑了笑，没有接话。
放学时，天空飘起了细雨。龙斯誉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等在教室门口，引来不少同学的侧目。
“走吧。”他很自然地接过她的书包。
梅韵涵注意到他的校服外套肩头已经湿了一片，显然等了有一会儿了。
“你怎么不找个地方躲雨？”她忍不住问道。
“怕错过你。”龙斯誉的回答很简单，却让梅韵涵的心口泛起细密的疼。
雨丝斜斜地打在伞面上，发出细碎的声响。两人并肩走在雨中，距离近得能闻到彼此身上淡淡的气息。梅韵涵偷偷抬眼，看见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没入衣领。
“听说你要参加数学竞赛？”她轻声问道。
龙斯誉的脚步微微一顿。“嗯。”
“为什么没告诉我？”
“你没问。”
梅韵涵哑然。是啊，她从来没问过。她总是被动地接受着他给予的一切，却从未主动了解过他的世界。
回到家门口，龙斯誉将书包还给她。雨已经小了，细密的雨丝在夕阳下闪着金色的光。
“那道题，”他突然开口，“还要我教吗？”
梅韵涵抬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茉莉的香气愈发浓郁。
“要。”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龙斯誉的唇角几不可察地扬起。“六点，我来找你。”
晚饭后，梅韵涵心神不宁地整理着书桌。窗外，夕阳已经完全沉入地平线，天边还残留着一抹绯红的霞光。
六点整，敲门声准时响起。
龙斯誉换了一身简单的家居服，白色t恤衬得他少了些平日的冷峻，多了几分少年气。他手中拿着一个文件夹，里面整整齐齐地装着演算纸。
“开始吧。”他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打开文件夹。
梅韵涵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气，与茉莉花香不同，是清爽的薄荷味。她的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
龙斯誉讲题的方式很特别，没有多余的废话，每一点都直击要害。梅韵涵原本觉得晦涩难懂的题目，在他的讲解下渐渐变得清晰。
“这里，”他的笔尖轻轻点在草稿纸上，“用这个公式会更简单。”
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梅韵涵看着那支在他指尖转动的笔，忽然想起这双手曾经在雨中紧紧抓住她的手腕，也曾经温柔地为她披上外套。
“听懂了吗？”龙斯誉抬头看她。
梅韵涵慌乱地点头，脸颊发烫。“听、听懂了。”
龙斯誉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伸手轻轻拂开她额前的碎发。“专心点。”
他的指尖微凉，触感却格外清晰。梅韵涵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外婆推门进来：“涵涵，吃水——”
话音戛然而止。外婆看着房间里相对而坐的两人，脸色微沉。
“外婆……”梅韵涵慌忙站起身。
龙斯誉也站起身，礼貌地点头：“奶奶好。”
外婆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最后落在摊开在书桌上的作业本上。“在讲题？”
“嗯。”龙斯誉神色如常，“一道数学题。”
外婆沉默片刻，转身离开：“讲完题就早点休息吧。”
门被轻轻带上，房间里的气氛却再也回不到之前。梅韵涵不安地绞着手指，龙斯誉却像是没事人一样重新坐下。
“继续。”他将笔递给她，“你来做一遍。”
梅韵涵接过笔，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一股电流顺着指尖窜上心头。她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在草稿纸上演算起来。
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雨点敲打着玻璃，发出清脆的声响。台灯温暖的光线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偶尔交叠，仿佛亲密无间。
“做对了。”龙斯誉看着她的演算过程，轻轻点头。
梅韵涵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
“以后有不会的题，都可以来问我。”龙斯誉开始收拾东西，“我每天晚上都在。”
梅韵涵看着他整理文件夹的动作，忽然鼓起勇气问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龙斯誉的动作顿住了。他抬起头，台灯的光线在他眼中映出细碎的光。
“你说呢？”他的声音很轻，却重重砸在梅韵涵心上。
雨声渐密，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梅韵涵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忽然发现他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龙斯誉缓缓靠近，梅韵涵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在距离她只有一寸的地方，他停住了。
“因为你是梅韵涵。”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带着薄荷的清凉，“这个理由够吗？”
梅韵涵说不出话，只能怔怔地看着他。
龙斯誉最终没有再靠近。他站起身，拿起文件夹：“明天见。”
他离开得干脆利落，仿佛刚才那个近乎暧昧的瞬间从未发生。梅韵涵独自坐在房间里，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心跳久久不能平静。
她走到窗边，看见龙斯誉房间的灯亮了。窗帘上投映出他坐在书桌前的身影，安静而专注。
雨滴顺着玻璃滑落，留下蜿蜒的水痕。梅韵涵伸出手指，轻轻在起雾的玻璃上画了一个小小的爱心，然后又慌忙擦去。
心底那道筑起的高墙，不知何时已经裂开了一道细缝。而那道裂缝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生根发芽。
夜深了，梅韵涵躺在床上，听着雨声渐渐停歇。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龙斯誉发来的消息：
【雨停了，茉莉开得很好。】
她翻身下床，悄悄拉开窗帘。龙斯誉就站在阳台上，手中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微光。看见她，他举起手机晃了晃。
月光破云而出，照在沾着雨滴的茉莉花上，晶莹剔透。也照在阳台上的少年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温柔的银边。
梅韵涵拿起手机，回复了两个字：
【晚安。】
这一次，她没有拉上窗帘。
（第二卷 第十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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