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没有回家，也没有去任何宾馆。
他穿过几条街道，拐进了一个老旧的居民小区，步伐坚定地走进其中一栋单元楼，敲响了三楼一户人家的房门。
开门的是张卫国。
他显然一直在等待，看到路远，没有丝毫惊讶，只是侧身让开，目光警惕地扫视了一下楼道，然后迅速关上门。
“老板。”
张卫国低声道，房间里没有开主灯，只有一盏昏暗的台灯，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和桌上放着的一台笔记本电脑以及几个加密U盘。
“东西呢？”
路远直接问道，声音沙哑。
张卫国将一个外表普通的黑色U盘推到路远面前，
“原件，多个备份，以及我整理出来的关键片段截图和文字摘要，都在里面。还有您之前让我搜集的，关于赵省长公子赵晟境外公司的一些资金往来疑点，虽然不完整，但也能说明一些问题。”
路远拿起那个小小的U盘，感觉它重若千钧。
这里面储存的，是足以引爆全省官场的核弹，也是他现在手中唯一可能扭转局面的武器。
“老板，您真要这么做？”
张卫国看着路远，眼中充满了担忧，
“一旦扔出去，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引发的海啸可能会失控。”
“他们已经没有给我留路了。”
路远握紧U盘，眼神冰冷，
“金茹在他们手上，多耽搁一分钟，她就多一分危险。停职只是第一步，下一步可能就是罗织罪名，永世不得翻身。我必须在他们彻底掌控局面之前，把水搅得天翻地覆，逼他们露出破绽，逼他们交换！”
他走到电脑前，插入U盘，快速浏览着里面的内容。
那些不堪入目的视频截图和文字记录，如同腐败的脓疮，令人作呕。
但此刻，在路远眼中，它们只是冰冷的筹码。
他从中筛选出几段不直接涉及赵省长、但足以引起轩然大波、且能清晰指向贾谭正及其保护伞网络的片段和资料。
“把这些，匿名发给这个人。”
路远在纸上写下一个邮箱地址，递给张卫国，
“他是京城一家影响力巨大的调查媒体的首席记者，一直想挖赵省的黑料，但苦于没有实锤。告诉他，这只是开胃菜。”
“然后呢？”
张卫国接过纸条。
“然后，我们等。”
路远目光幽深，
“等这条消息炸开，等舆论发酵，等有些人坐不住。同时，你亲自去一趟省城，想办法让纪委郑书记，‘偶然’地拿到一份关于赵晟境外资金问题的‘群众举报材料’。”
双管齐下！一边用媒体舆论施压，一边从纪委内部点火！
这是一步险到极致的棋！一旦操作不当，或者郑书记本身就是赵省长的人，那无异于自投罗网。
但路远别无选择。
他必须制造出足够大的混乱，才能在这种混乱中寻找救出金茹的机会，寻找绝地反击的可能。
“我立刻去办。”
张卫国没有犹豫，收起U盘和纸条，迅速开始操作。
路远则拿出手机，再次联系了赵铁柱。
“老赵，情况怎么样？”
“搜索还在进行，但……还没有突破性进展。对方很专业，几乎没留下什么痕迹。安全屋附近的监控都被巧妙地避开了。”
赵铁柱的声音充满了挫败感，
“技术队对那个一次性手机卡套的提取有了初步结果，上面残留的极微量生物检材，正在紧急进行dNA比对，需要时间。”
“加快速度！我们没有时间了！”
路远沉声道，
“另外，派绝对信得过的人，24小时秘密监控省长公子赵晟在省城的住所和常去场所！但绝不能暴露！”
“监控赵晟？”
赵铁柱吃了一惊，
“这……风险太大了！”
“照做！这是命令！”
路远斩钉截铁。
他怀疑，金茹如果被转移，很可能最终目的地与赵晟有关，或者，赵晟本身就是知情人甚至参与者。
布置完这一切，路远疲惫地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大脑却在飞速运转，推演着各种可能性和应对方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如同煎熬。
几个小时后，深夜。
张卫国那边传来了消息，
“邮件已经匿名发出。省城那边也安排了，明天一早，材料应该就能‘意外’地送到郑书记的秘书手上。”
几乎同时，赵铁柱也打来了电话，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和紧张，
“路书记！dNA比对结果出来了！一次性手机卡套上的生物检材，与数据库里一个有前科的人员比对上了！那人叫刁三，外号‘三爪子’，邻省人，十年前因故意伤害和非法持有枪支罪入狱，去年刚刑满释放！此人据传闻，就是‘老刀’的徒弟之一！”
“刁三！‘老刀’的徒弟！”
路远猛地坐直身体，
“能定位到他吗？”
“正在尝试！通过他的社会关系和出狱后的活动轨迹排查，发现他最近一个月频繁在青溪和省城之间活动！最后一次信号出现在省城城南的一个物流园附近！”
省城！
物流园！
线索再次指向了省城！
“立刻把线索移交省厅，请求协查！不！你亲自带一队精干人手，立刻秘密赶往省城那个物流园！同时，监控赵晟的人有任何异常，立刻报告！”路远的心跳加速，他感觉距离目标越来越近了！
然而，就在此时，路远的私人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省城号码。
他心头一紧，立刻接通。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经过处理的、电子合成的怪异声音，听不出男女，
“路书记，礼物收到了吗？喜欢吗？”
“金茹在哪里？！”
路远低吼道。
“她很好，暂时。”
电子音怪笑着，
“你比我想象的更疯狂。但是，游戏还没结束。想看一场现场直播吗？关于金部长是如何‘坦白’她与你合谋，收受巨额贿赂，并陷害钱晓豪的‘坦白’直播。”
路远的血液几乎要凝固！
“你敢！”
“三小时后，你会收到一个链接。记住，一个人看。如果报警，或者有第二个人知道，直播立刻终止，而金部长……呵呵。”
电子音冷笑一声，挂断了电话。
路远握着手机，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对方不仅要杀人，还要诛心！
他们要彻底毁掉金茹的名誉，坐实她的“罪名”，从而彻底洗清自己，并将路远钉死在“同谋”的耻辱柱上！
这一招，太毒了！
三小时后……直播……
路远猛地看向张卫国和旁边待命的赵铁柱派来的联络员（负责传递消息），眼中布满了骇人的血丝。
“三小时后，对方会发金茹的‘坦白’直播链接过来。”
他的声音因极度愤怒而颤抖，
“这是最后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必须在直播开始前，找到他们！”
他看向张卫国，
“媒体那边，预计什么时候会爆？”
“最快……也要上午。”
来不及了！远水救不了近火！
他看向联络员，
“告诉赵铁柱，不惜一切代价，一小时内，锁定省城物流园！或者，赵晟那边有任何异动，立刻强攻！”
联络员立刻跑去传达命令。
房间里只剩下路远和张卫国。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路远死死盯着手机屏幕，等待着那个致命的链接，也等待着赵铁柱的消息。
这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一场与恶魔的交易。
他手中紧握着那个核弹U盘，仿佛那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如果……如果最终无法及时找到金茹……
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而决绝的光芒。
那么，他不介意引爆整个天地，所有人，一起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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