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众人聚在一起观看《荆钗记》的表演,宝玉和他的姐妹们坐在一起。
当演到《男祭》这一幕时,林黛玉瞧着便对宝钗评论道:“这个王十朋也太不开窍了,随便找个地方祭奠不就好了,非得跑到江边来干什么!有句俗话说,‘睹物思人’,天下的水都是相通的,从哪儿舀一碗水来哭着祭奠,都是一样的情感表达嘛。”
宝钗听后没有回应。这时,宝玉转过头去,准备让人热些酒来敬给凤姐。
原来,贾母说今天不同于往常,定要让凤姐尽情欢乐一整天。她自己懒得正式入座,只在里屋的榻上斜靠着,和薛姨妈一起观赏戏曲,随心所欲地挑选几样爱吃的点心放在小茶几上,边吃边聊;同时,她将自己原本准备的两桌宴席赏给了那些没有席位的大小丫头以及负责杂役的妇人们,吩咐她们在窗外的廊檐下随意坐着享用,不必讲究礼数。
王夫人和邢夫人则坐在地上的高桌旁,而外面的几桌则是留给她们的姐妹们。
贾母不时地吩咐尤氏等人:“让凤丫头坐上首席,你们得好好替我招待客人,她一年到头可辛苦了。”
尤氏答应了,又笑着回答说:“她坐不惯首席,坐在那里总觉得不自在,连酒都不肯多喝。”
贾母听了,笑着说:“你们不会劝酒,等我亲自去请她。”
凤姐儿连忙也走进来,笑着说:“老祖宗,别听他们胡说,我已经喝了好几杯了。”
贾母笑着命令尤氏:“快把她拉出去,按在椅子上,你们轮流敬她酒。要是她再不喝,我真的要亲自去了。”
尤氏听说后,连忙笑着又把凤姐儿拉出去坐下,命人拿来酒杯斟满酒,笑着说:“一年到头,你孝顺老太太、太太和我,真的很不容易。我今天也没什么特别疼爱你的方式,就亲自斟杯酒,你乖乖地在我手里喝一口。”
凤姐儿笑着说:“你要真心孝敬我,那就跪下,我就喝。”
尤氏笑着说:“瞧你说的,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我告诉你,今天这样的机会很难得,过了今天,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像今天这样。所以,你就趁着这个机会多喝两杯吧。”
凤姐见实在推辞不过,只好喝了两杯酒。接着众姐妹们也过来敬酒,凤姐也只得每人浅尝一口。
赖大妈妈见贾母如此高兴,也忍不住前来凑热闹,带着一群嬷嬷们来给贾母敬酒。凤姐同样难以推辞,又喝了两口。就连鸳鸯等丫鬟们也前来敬酒,凤姐实在是喝不下去了,连忙恳求道:“好姐姐们,饶了我吧,我明天再喝。”
鸳鸯笑道:“怎么,我们是没脸面的人吗?就连在太太面前,太太也会赏个脸呢。往常你还挺给我们面子,今天当着这么多人,倒端起主子的架子来了。我本来不该来的。既然不喝,那我们就走了。”说着,真的转身要走。
凤姐急忙赶上拉住她,笑道:“好姐姐,我喝就是了。”说着,拿起酒杯,满满斟了一杯,一饮而尽。鸳鸯这才笑了,带着众人散去。
接着,凤姐儿再次回到宴席中。但她自觉酒意上头,心头如同小鹿乱撞,渴望回家歇息。
恰在此时,表演杂耍的艺人登台,她便借此机会对尤氏说:“帮我准备些赏钱,我得去洗把脸清醒一下。”
尤氏点头应允。凤姐儿瞅准众人不备之时,悄悄离席,往房间后檐的方向走去。
平儿见状,细心地跟了上去,凤姐儿顺势扶住她。刚走到穿廊下,只见凤姐儿房里的一个小丫头正站在那里,一见她们靠近,转身就跑。
凤姐儿心中生疑,连忙呼唤。那丫头起初装作没听见,但平儿也跟着叫喊,她只得硬着头皮回来。
凤姐儿的疑虑更甚,连忙和平儿一起进了穿堂,也叫那小丫头进来,随后关上了隔扇门。凤姐儿在小院子的台阶上坐下,命令那小丫头跪下,然后对平儿厉声道:“去叫两个二门上的小厮来,带上绳子和鞭子,把这个没规矩的小蹄子给我狠狠教训一顿!”
小丫头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哭着连连磕头求饶。凤姐儿质问道:“我又不是鬼,你见到我,不好好站着行礼,反倒要跑,这是何故?”
小丫鬟哭着说:“我本来没看到奶奶您过来。我心里惦记着屋里没人,所以就急着跑回来了。”
凤姐儿道:“屋里既然没人,是谁让你过来的?你就算没看到我,我和平儿在后面大声喊了你十多声,你反而越喊越跑得快。距离又不远,难道你聋了吗?你还敢跟我顶嘴!”
说着便扬起手,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打得小丫鬟一个趔趄;接着另一边脸又是一巴掌,顿时小丫鬟的两颊肿胀发紫。
平儿连忙劝阻:“奶奶,您小心手疼。”
凤姐儿便说:“你再打她几下,问问她为什么跑。她要是还不说,我就把她的嘴撕烂!”
小丫鬟起初还想辩解,后来听凤姐儿说要拿烧红的烙铁烙她的嘴,这才哭着说:“二爷在家里,派我到这里盯着奶奶,要是看到奶奶散了席,就让我先去送个信儿。没想到奶奶这么快就来了。”
凤姐儿见这话里有蹊跷,便又问:“让你盯着我做什么?难道是怕我回家不成?必定有别的缘故,快告诉我,我以后一定疼爱你。你要是不详细说明,我立刻就拿刀子来割你的肉。”
说着,回头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朝着小丫鬟的嘴上乱刺,吓得小丫鬟一边躲闪,一边哭着求饶道:“我告诉奶奶,您可别说是我说的。”
平儿在一旁一边劝解,一边催促她快点说。
小丫鬟便道:“二爷也是刚到屋里,睡了一会儿醒了,就派人来看看奶奶,说才刚刚开始坐席,还得过好一会儿才能来呢。二爷就开了箱子,拿了两块银子,还有两根簪子,两匹缎子,让我悄悄地送给鲍二的老婆,叫她进来。她收了东西就往咱们屋里来了。二爷叫我来盯着奶奶,后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凤姐听完,已经气得全身无力,连忙站起身,径直往家走。
刚到院门口,又看见一个小丫头在门口探头探脑,一见凤姐,吓得缩头就要跑。
凤姐连名带姓地喊住了她。那丫头本来机灵,见躲不过,干脆跑了出来,笑着说:“我正要去告诉奶奶呢,没想到奶奶就来了。”
凤姐问:“告诉我什么?”
小丫头就把二爷在家里的所作所为,包括刚才的话,又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凤姐啐了一口道:“你早干嘛去了?这会子我看见你了,你就来推卸责任!”说着扬起手来,一下打得那丫头打了个趔趄。
然后,凤姐轻手轻脚地走到窗前,侧耳倾听,只听见里面传来说笑声。那妇人笑道:“什么时候你那个母老虎老婆死了就好了。”
贾琏说:“她死了再娶一个也是这样,又能怎么样呢?”
妇人又说:“她死了,你倒是把平儿扶正,说不定还好些。”
贾琏叹道:“现在连平儿都不让我碰了。平儿也是一肚子委屈不敢说。我命中怎么就注定要碰上这个母夜叉呢。”
凤姐听后,气得全身发抖,再听到他们俩都称赞平儿,便怀疑平儿平日里背着她或许也说过些抱怨的话。
这时,酒精在她体内更加翻腾,也来不及细想,转身就先打了平儿两下,然后猛地一脚踢开门冲进去,不容分辩地抓住鲍二家的就是一顿厮打。
为了防止贾琏逃跑,她站在门口堵住去路,边骂边道:“你这个淫妇!偷人家的丈夫,还想害死正室!平儿,你给我过来!你们这些淫妇和姘头串通一气,都来排挤我,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哄骗我!”
说着,又动手打了平儿几下,平儿有冤无处申,只能气得干哭,骂道:“你们做这些不要脸的事,干嘛还要把我牵扯进来!”说完,也加入到撕打鲍二家的行列中。
贾琏因为酒喝多了,头脑发热,行事不够隐秘,看到凤姐冲进来,一时没了主意。又见平儿也闹了起来,更是火上浇油。
凤姐打鲍二家的,他已经又气又愧,只是不好说出口,现在看到连平儿也打鲍二家的,便冲上去踢骂道:“你这个贱妇!你也敢动手打人!”
平儿见状心生怯意,忙住了手,哭着说:“你们私下里说话,干嘛拉扯上我?”
凤姐见平儿害怕贾琏,更加生气了,又追上去打平儿,却偏偏喊着要打鲍二家的。
平儿急了,跑出来找刀子要自杀。外面的婆子和丫头们连忙拦住劝解。
这时,凤姐见平儿要寻死,一头撞进贾琏怀里,哭喊道:“你们串通一气害我,被我听见了,反而来吓唬我。你也勒死我算了!”
贾琏气得从墙上拔出剑来,说道:“不用寻死觅活的,我也急了,咱们一起死了算了,我偿命,大家干净!”
正闹得不可开交时,尤氏等人闻声赶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闹起来了?”
贾琏一见有人来了,更是借着酒劲耍威风,故意要杀凤姐。凤姐见人来了,就不像先前那么蛮横了,丢下众人,哭着往贾母那边跑去。
这时戏已经演完,观众陆续散去,凤姐急忙跑到贾母身边,依偎在贾母怀里,连声说:“老祖宗,救救我!琏二爷要杀我呢!”
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人连忙追问是怎么回事。
凤姐儿哭着叙述道:“我刚才回家去换衣服,没想到琏二爷在家和人说话,我以为有客人来了,吓得我不敢进去。我就在窗户外头偷听,原来是他和鲍二家的媳妇在商量,说我厉害,要给我下毒药,害死我,好把平儿扶正。我一听就火了,但又不敢跟他吵,就打了平儿两下,质问她为什么要害我。琏二爷觉得丢脸了,竟说要杀我。”
贾母等人听了,都信以为真,气愤地说:“这还了得!快把那个下流胚子抓来!”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贾琏拿着剑急匆匆地赶来,后面还跟着一大群人。
贾琏仗着贾母平时宠爱他们,连母亲和婶母都不放在眼里,所以肆无忌惮地大闹起来。
邢夫人和王夫人见了,气得连忙拦住他,骂道:“你这个不争气的家伙!你越来越放肆了,老太太还在这里呢!”
贾琏斜着眼睛说:“都是老太太宠着他,他才敢这样,现在连我都骂上了!”
邢夫人气得夺过剑来,不停地呵斥他:“快滚出去!”
贾琏却耍起赖来,嬉皮笑脸地胡说八道。
贾母气得说:“我知道你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叫人去把你父亲叫来,看他敢不敢不去!”
贾琏听到这话,才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赌气也不回家,直接去了外书房。
这时,邢夫人和王夫人也在一旁数落凤姐儿。
贾母笑着打圆场说:“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年轻人嘛,跟馋嘴的小猫似的,哪能不犯点儿小错。大家小时候都这样过来的。要怪就怪我,她不过是多喝了两口酒,又有点儿吃醋了。”
这话引得在场的人都笑了。
贾母接着又说:“你们放心,明天我会叫他来给你道歉。今天你就别去惹他,让他难堪了。”
随后,贾母又佯装生气地说:“平儿那个丫头,平时我看她挺好的,怎么暗地里这么不懂事。”
尤氏等人笑着解释说:“平儿没有错,是凤姐儿拿她出气。两口子不好直接吵架,就都拿平儿撒气。平儿委屈得不得了,老太太您还骂她。”
贾母这才明白过来,说:“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那孩子不像是会耍心眼儿的。既然这样,真是可怜,白白受他们的气。”
于是吩咐道:“琥珀,你过来,你出去告诉平儿,就说我的话:我知道她受了委屈,明天我会让凤姐儿给她道歉。今天是她主子的大好日子,不许她再闹了。”
原来,平儿早被李纨带进了大观园。平儿哭得泣不成声,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宝钗安慰她说:“你是个聪明人,平时凤丫头是怎么对你的,你心里清楚。今天不过是她多喝了几杯酒。她若不找你出气,难道还会找别人吗?那样的话,别人反而会笑话她喝醉了。你此刻只管委屈,但想想平日里她对你的那些好,难道都是假的不成?”
正谈论间,琥珀走了过来,传达了贾母的意思。平儿听了,觉得脸上有了光彩,心情才慢慢好转,也不去前面了。宝钗等人稍事休息后,才去看望贾母和凤姐。
宝玉于是就邀请平儿到怡红院来。袭人连忙上前迎接,笑着说:“我本来也想让你来的,但因为大奶奶和姑娘们都让你,我就不好意思再让了。”
平儿也笑着回应说:“多谢你了。”接着又说:“不知从哪儿说起,无缘无故地受了一顿气。”
袭人笑道:“二奶奶平时对你那么好,这次不过是一时气急罢了。”
平儿道:“二奶奶倒也没什么,就是那个淫妇整治我,她又偏偏拿我开涮,还有我那糊涂的爷还打我。”说着,便觉得委屈,忍不住落下泪来。
宝玉连忙劝慰道:“好姐姐,别难过了,我替他们两个给你道歉吧。”
平儿笑道:“这与你何干?”
宝玉笑道:“我们兄弟姐妹都是一样的。他们得罪了人,我替他们道歉也是应该的。”
又说:“可惜你这新衣服也弄脏了,这里有花妹妹的衣服,何不换上,再拿些烧酒喷一喷,熨一熨。头发也重新梳一梳,洗洗脸吧。”说着,便吩咐小丫头们去准备洗脸水和熨斗。
平儿平日里只听说宝玉擅长与女孩子们交往;而宝玉因为平儿是贾琏的宠妾,同时也是凤姐的心腹,所以不曾与她亲近,因此不能对她尽心,这也常让他感到遗憾。
平儿今天见到宝玉如此对待自己,心里也暗暗思量:他果然名不虚传,事事都想得周到。又见袭人特地打开箱子,拿出两件不常穿的衣裳来给她换,平儿连忙脱下自己的衣服,并急着去洗了脸。
宝玉在一旁笑着劝道:“姐姐还应该擦点脂粉,不然倒像是和凤姐赌气似的。况且今天又是她的好日子,而且老太太还派人来安慰你呢。”
平儿听了觉得有理,便去找粉,却发现找不到。
宝玉急忙走到妆台前,打开一个宣窑瓷盒,里面装着一排十根玉簪花棒,他拿起一根递给平儿。又笑着对她说:“这不是铅粉,是用紫茉莉花的种子研碎后,加上香料制成的。”
平儿把粉倒在手掌上看,果然见其轻盈、洁白、微红、芳香,四样俱全,抹在脸上也容易均匀,还能滋润肌肤,不像别的粉那样又青又重还不易推开。接着她又看到胭脂也不是常见的片状,而是一个小巧的白玉盒子装着,里面的胭脂像玫瑰膏子一样。
宝玉笑道:“市面上卖的胭脂都不干净,颜色也不浓。这是用上好的胭脂挤出汁来,滤去渣滓,再配上花露蒸制而成的。只要用细簪子挑一点儿,抹在手心里,加一点水化开,抹在嘴唇上;手心里的量就足够了打腮红。”
平儿按照宝玉的话装扮起来,果然鲜艳异常,而且脸颊上还散发着甜美的香气。宝玉又把盆里开的一枝并蒂秋蕙用竹剪刀剪下,为她插在鬓边。忽然,李纨派丫头来叫她,平儿这才匆匆离去。
宝玉一直以来从未在平儿面前真正展现过自己的关心,况且平儿是个极其聪慧、清秀出众的女孩,绝非那些平庸笨拙之辈可比,这让他深感遗憾与自责。
今天是金钏儿的生日,所以他一整天都闷闷不乐。没想到后来发生了那件事情,竟让他有机会在平儿面前稍微尽一点心意,这成了他意料之外的快乐。于是,他斜躺在床上,心中感到一阵满足。
然而,他又突然想到贾琏只知道用淫乐来取悦自己,根本不懂得如何体贴照顾身边的女子。再想到平儿,她无父无母,也没有兄弟姐妹,独自一人支撑着照顾贾琏夫妇的生活。贾琏的粗俗、凤姐的严厉,她都能应对得周到得体,而今天却还遭到这样的伤害。宝玉觉得,平儿的命运似乎比黛玉还要悲惨。想到这里,他又伤感起来,不禁悲从中来,泪水滑落。
见袭人等人不在房内,宝玉便尽情地流下了几滴伤心的泪水。随后起身,看到刚才溅上酒的衣裳已经半干,便拿起熨斗熨烫好并叠整齐;又发现她的手帕遗忘在那里,上面还留有泪痕,便拿到脸盆里洗净晾干。
他的心情既喜又悲,独自郁闷了一会儿后,便前往稻香村与大家闲聊,直到掌灯时分才散去。
平儿在李纨那里过夜,而凤姐儿则陪伴在贾母身边。
贾琏晚上回到房间,发现空无一人,又不好意思去叫醒别人,只能凑合着过了一夜。第二天醒来,回想起昨天的事情,觉得非常无趣,心中充满了后悔。
邢夫人因为担心昨天贾琏醉酒,所以一早就过来,叫贾琏去贾母那边。贾琏只好忍着羞愧前去,在贾母面前跪下。
贾母问他:“怎么了?”
贾琏连忙陪着笑脸回答:“昨天喝多了酒,惊扰了老太太,今天来请罪。”
贾母骂道:“你这个下流胚子,喝了点黄汤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不打消停点,还打起老婆来了!凤姐平时嘴皮子厉害,像个霸王似的,昨天被你吓得可怜兮兮的。要不是我在,你恐怕要把她打死了,现在看你怎么办?”
贾琏满肚子委屈,却不敢辩解,只能认错。
贾母又说:“凤姐和平儿哪一个不是美人胚子?你还不知足!整天不干正事,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屋里带。为了那些淫妇打老婆,还打屋里的人,你身为大户人家的公子,真是丢脸丢到家了。如果你眼里还有我,就起来,我饶了你,乖乖地向你媳妇道歉,把她领回家,我就高兴了。不然,你就走出去,我也不稀罕你跪在这里。”
贾琏听了贾母的话,又见凤姐儿站在那里,没有浓妆艳抹,眼睛哭得肿肿的,脸色蜡黄,比平时更显得楚楚可怜。
他心里想:“不如道个歉,大家和好吧,也能讨得老太太的欢心。”想到这里,他便笑着说:“老太太的话我不敢不听,只是这样可能会更惯着她了。”
贾母笑着说:“胡说!我知道她是最有礼数的,从不冲撞人。以后她要是得罪了你,我自然会为你做主,让你管教她就是了。”
听到这话,贾琏连忙起身,对着凤姐儿拱了拱手,笑着说道:“原来是我错了,还请二奶奶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次吧。”
满屋子的人都忍俊不禁。贾母也笑了,说道:“凤丫头,别再生气了,你再生气,我可就要不高兴了。”说完,又叫人去把平儿叫来,吩咐凤姐儿和贾琏两人去安慰平儿。
贾琏一见平儿,更是按捺不住,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他听贾母这么一说,赶紧上前说道:“姑娘昨天受委屈了,这都是我的错。奶奶得罪了你,也是因为我的缘故。我向你道歉还不够,还得替奶奶向你赔个不是。”说着,也作了个揖,逗得贾母和凤姐儿都笑了。
贾母随后吩咐凤姐儿前来安慰平儿。平儿连忙走上前,向凤姐儿磕头说道:“今天是奶奶的大好日子,我却惹奶奶生气,真是我该死。”
凤姐儿心里正为自己昨天饮酒过量而后悔,觉得自己没有顾及往日的情分,变得急躁,又因为听了旁人的闲话,无缘无故地给平儿难堪。现在看到平儿如此态度,她既感到惭愧又心酸,连忙一把将平儿拉起来,自己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平儿接着说:“我服侍奶奶这么多年,奶奶从没动过我一根手指头。就是昨天打我,我也不怨恨奶奶,都是那个淫妇挑拨的,奶奶生气也是情理之中。”说着,平儿也流下了眼泪。
贾母见状,便命人将她们三人送回房间,并严厉地说:“要是有谁再提起这件事,立刻来告诉我,我不管他是谁,非用拐杖教训他一顿不可。”
三个人于是再次向贾母以及邢夫人、王夫人磕头行礼。老嬷嬷答应了,便护送她们三人回去。
进了房间,确认周围无人后,凤姐儿才开口说:“我怎么就被比作阎王,还像夜叉那么可怕?那个贱女人诅咒我死,你也跟着诅咒我。就算我们有一千个不好的日子,也总该有一日是和睦的吧。现在我倒像是活得连那个贱女人都不如了,我还有何颜面继续过这样的日子?”说完,她又哭了起来。
贾琏说:“你还不知足吗?你好好想想,昨天到底是谁的错更多?今天当着别人的面,我已经跪下了,还赔了不是,你也算是争回了面子,得了光彩。现在还唠叨个不停,难道还要我再次替你跪下才肯罢休?太过要强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番话说得凤姐儿无言以对,这时平儿忍不住“嗤”地笑了一声。
贾琏也跟着笑道:“又好了!真是的,我也拿你没办法了。”
正当他们交谈之际,一个媳妇匆匆来报:“鲍二的媳妇上吊自杀死了。”
贾琏和凤姐闻言皆是一惊。
凤姐迅速掩饰了自己的惊惧,反而厉声道:“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不多时,林之孝家的走进来,悄悄对凤姐说:“鲍二的媳妇确实上吊了,她娘家的亲戚打算告官呢。”
凤姐儿冷笑一声:“这倒省事了,我正想找机会打官司呢!”
林之孝家的面露难色,道:“我刚才已经劝过他们一回,又吓唬了一番,还答应给他们一些钱,他们这才勉强同意了。”
凤姐儿坚决地说:“我一个子儿也没有!有钱也不给,随便他们去告。不许劝解,也不必恐吓,就任凭他们去告。告不成的话,我还要反过来告他们‘以尸讹诈’!”
林之孝家的正感为难之际,见贾琏朝她使眼色,心中顿时明白,便退了出去等候。
贾琏道:“我出去看看情况如何。”
凤姐儿嘱咐道:“不许给他们钱。”
贾琏径直走出来,与林之孝商量对策,安排人手去多方周旋,最终答应给二百两银子作为丧葬费用才算了结。
贾琏担心再生变故,又吩咐人去通知王子腾,请来几名差役和验尸官帮忙办理丧事。那些人见状,即便心中有异议也不敢多言,只能忍气吞声接受安排。
随后,贾琏指示林之孝将那二百两银子记入年度账目中,并从其他开支中调配填补。此外,他还私下给了鲍二一些银两,安慰他说:“改天再给你物色个好媳妇。”
鲍二既有了面子,又得了实惠,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于是继续讨好贾琏,此事便不再赘述。
里面凤姐尽管心里感到忐忑不安,表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见房里并无他人,她便拉着平儿的手,笑着说道:“我昨天真是喝得太多了,你别生气,快告诉我,我打到你哪里了,让我看看。”
平儿回答道:“也没怎么重。”这时,外面传来声音说:“奶奶、姑娘们都进来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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