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医师轻捻胡须,眉宇间凝着几分忧色,缓缓道:“苏姑娘,萱儿小姐的身子骨并无大碍,不过是惊吓过度,心神耗损过甚,以致元气略有亏虚。老夫已开了安神补气的方子,需静养些时日。只是…”
他话语一顿,压低了声音,“小姐这症状,与寻常受惊不同,倒像是…像是魂力透支之兆?老夫学识浅薄,也仅在一些孤本医案中见过类似记载,具体缘由,实在难以断定。”
魂力透支?苏郁记下了这个说法。看来林萱儿的能力并非毫无代价,每一次激发都对她的精神本源是一种负担。
这让她原本打算仔细询问林萱儿关于“低语”细节的想法暂时按捺了下去。现在追问,恐怕会再次刺激到她。
必须找到控制或了解这种能力的方法,否则下次危机再来,未必还能有这次的好运气。
她走到萧衍身边,他正将那片金属碎片收入一个特制的寒玉盒中,隔绝一切气息。
“是三皇子的‘暗焰’。”萧衍的声音低沉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他倒是舍得下本钱。这支小队,培养起来代价不小。”
苏郁眸光微敛,低声道:“看来,他对萱儿的觊觎之心,远超我们最初的预料。不仅仅是因为林家,更可能是因为她身上正在觉醒的、我们尚无法窥探全貌的力量。”
她顿了顿,补充道:“他们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恰在那标记与低语之后。我怀疑,三皇子或许与南疆的某些势力暗中勾结,或者,至少知晓这片土地的某些秘密。”
否则,很难解释这些杀手如何能精准地埋伏在标记指引的路径上,并且似乎不受低语和虫潮初期的影响。
萧衍颔首,认可她的判断:“南疆势力错综复杂,部落、巫教、宗门盘根错节,且大多排外。三皇子若想插手南疆事务,必然需要内应。这次失败,他绝不会甘心。前面的路,未必好走。”
正在这时,一名负责检查装备的侍卫快步走来,手中捧着一个半截埋在泥土里的细竹筒,竹筒一端以特殊火漆封着,火漆上隐约可见飞鸟印记。
“佟公子,苏姑娘,在溪边整理物资时,发现了这个。像是信鸽所用的传信筒,但…似乎是被故意遗落或隐藏在此处的。”侍卫禀报道。
信鸽传信筒?在这荒郊野岭?
苏郁和萧衍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萧衍接过竹筒,仔细检查了一下火漆印记,眼神微微一凝:“是京城‘风信阁’的标记,专为达官显贵传递密信,收费极高,且极其注重保密。”
他指尖微凝寒气,小心翼翼地将火漆完整剥离,随后倒出里面卷着的一张薄如蝉翼的桑皮纸。
展开纸张,其上仅寥寥数语,却令萧衍如坠冰窟,周遭气温亦似骤降!
“目标已入南疆,携‘钥’,疑与‘虺’共鸣。‘暗焰’失联,恐生变。‘影’已动,必要时,夺‘钥’或…毁之。”
字迹娟秀如画,却透着一股刺骨的决绝,末尾未署名,仅绘一枚小巧的三爪龙纹印!
三爪龙纹!乃是亲王规制!而当今圣上子嗣中,已封亲王且与三皇子关系密切的,只有那位远在京城,却手握部分禁军兵权的二皇子!
这封信,显然是寄往南疆某方势力或个人的!内容直指林萱儿(“目标”,“钥”),提到了“虺”(可能指南疆某个神秘存在或地点,与那“低语”有关?),确认了“暗焰”是他们派出的,并且因为失联而判断情况有变,于是启动了后手——“影”!而指令更是阴狠毒辣:夺取林萱儿,亦或…直接将其毁之!
这已不仅仅是三皇子的意志,甚至牵扯到了另一位皇子!他们对林萱儿的重视程度,以及其背后可能牵扯的利益或秘密,远超想象!
“钥…”苏郁反复咀嚼着这个字眼,目光再次凝向那辆马车。林萱儿是“钥匙”?打开什么?与那“虺”共鸣又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的能力,是某种古老传承或封印的关键?
“影…”萧衍(佟秋)的声音裹着寒霜,“如果我没猜错,指的是‘影卫’——直属于皇帝,却常被几位皇子以阴损手段暗中抽调,专做见不得光的勾当。比‘暗焰’更难缠。”
前有南疆未知的危险和神秘低语,后有皇子派出的精锐杀手和更诡异的“影卫”,他们的处境可谓四面楚歌。
苏郁沉默片刻,忽然冷笑,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眼底却闪过一丝兴奋:“真是看得起我们。‘暗焰’之后是‘影卫’,下一步是不是该御林军亲自来了?”
她接过那张桑皮纸,指尖内力骤吐,薄纸如被火焚般瞬间化为齑粉,随风飘散在溪流之上。
“既然他们这么想要‘钥匙’,”苏郁的目光骤然锐利如刀,“那我们就好好握着这把‘钥匙’,看看最终能打开怎样的大门,又到底…会砸了谁的脚。”
被动躲避从来不是她的风格。既然对方步步紧逼,那不如利用这混乱的局面,反客为主!
萧衍盯着她眼中跳跃的光芒,那是被巨大压力激起的斗志与算计。他冰蓝色的眼眸深处,似有极淡的认同一闪而过。
“当务之急,是尽快离开边境区域,寻找一个相对安全的据点,让伤员得到救治,也让…”他看了一眼马车,“让她恢复过来。我们需要信息和补给。”
苏郁点头,指着地图道:“沿着这条溪流下行,约莫一日脚程,便能抵达南疆边陲的小镇——‘黑沼镇’。
那里是各方势力盘踞的三不管地带,虽混乱不堪,却更利于隐藏身份,获取所需信息。”
“黑沼镇…”萧衍沉吟片刻,“我亦有所耳闻,此乃通往南疆腹地的必经之路,龙蛇混杂,正合我们心意,便去那里。”
计议既定,车队稍作休整,便沿着溪流朝下游进发。
许是终于摆脱了那片诡异密林,又或是阳光带来了几分慰藉,队伍的气氛略显活跃。
侍卫们虽仍保持着警惕,但脸上的绝望与恐惧已渐渐被坚毅取代。能从那等绝境中生还,他们的韧性也被彻底激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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