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月下的温情与盟誓,仿佛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宁静。仅仅过了数日,一道来自边关的紧急军报,便如同惊雷般炸响了整个汴京城,也让天波杨府刚刚缓和些许的气氛,瞬间重新变得凝重无比。
军报是由八百里加急直接送入枢密院的:辽国南京留守耶律休哥,亲率数万精锐,突然南下,兵锋直指雄州!边关多处烽燧燃起告急的狼烟,北境形势骤然紧张!
消息传来,朝野震动。
宋太宗赵光义在紫宸殿上,手持军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殿下文武百官,亦是议论纷纷,人心惶惶。主战派与主和派(或称谨慎派)的声音再次激烈碰撞。
“陛下!耶律休哥狼子野心,悍然南侵,若不应战,我大宋国威何存?必须立刻调集重兵,予以迎头痛击!”一位性如烈火的老将军出列吼道,声音震得殿梁似乎都在作响。
“李将军此言差矣!”一位文臣立刻反驳,“辽军势大,耶律休哥更是名将,贸然迎战,胜败难料。一旦有失,则河北诸州危矣!不如紧守关隘,深沟高垒,挫其锐气,再图后计!”
“坚守?等到辽军铁蹄踏遍河北,烧杀抢掠吗?届时民心士气尽失,又如何图后计?”
“贸然出战,若中埋伏,损兵折将,岂不是更伤国本?”
朝堂之上,吵吵嚷嚷,如同市集。端坐于武将前列的潘美,眼帘低垂,手指轻轻摩挲着玉笏,并未急于发言。而站在文官队列中的寇准,虽然官职不高,却眉头紧锁,显然对双方空洞的争论不甚满意。
最终,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龙椅上的赵光义。
赵光义深吸一口气,他登基以来,一直有收复燕云之志,但上次北伐(高梁河之役)的惨败阴影犹在。此次耶律休哥主动来犯,是危机,也未尝不是一次机会。他沉声开口,压下了所有的争论:“辽人猖獗,犯我疆界,朕岂能坐视?然则用兵之道,需谋定而后动。潘卿。”
“臣在。”潘美出列躬身。
“你即刻会同枢密院,拟定一个方略上来。是战是守,如何调兵,粮草几何,朕要尽快知晓。”
“臣,遵旨。”潘美领命,声音平稳无波。
退朝的钟声响起,百官各怀心思,鱼贯而出。潘美与几位交好的将领低声交谈着快步离去,经过佘太君和杨延平身边时,目光短暂交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回到天波杨府,气氛更是压抑。杨业远在边关,直面辽军兵锋,安危难料。府中女眷皆面露忧色,连平日里最跳脱的杨延嗣,也紧紧攥着拳头,沉默不语。
杨延昭(林枫)的心更是沉到了谷底。耶律休哥南侵!这正是历史上雍熙北伐前,辽国频繁施加军事压力,促使宋太宗最终下定决心北伐的关键诱因之一!历史的车轮,正在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朝着那既定的悲剧轨道滚滚前行!
他不能再等了!必须做点什么,哪怕声音再微弱,也必须尝试去影响那看似不可动摇的决策!
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点灯熬油,彻夜未眠。他没有写那些空洞的反对言论,而是将自己关在书房三日,凭借融合的记忆、父亲的教导、市井的见闻以及超越时代的宏观视角,呕心沥血,写下了一份极为详尽的《北伐利弊及当前备战疏》。
这份奏疏,他没有直接反对用兵,而是以“欲北伐,必先强己;欲克敌,必先谋胜”为核心,系统地阐述了当前形势下,仓促开战与充分准备后的利弊对比。
他首先分析了辽国的优势(骑兵、地形熟悉、耶律休哥等名将)和劣势(内部并非铁板一块,粮草补给线长),以及大宋的优势(国力、财力、步兵、城池)和劣势(骑兵薄弱、将领协同不足、后勤压力巨大)。
接着,他尖锐地指出了当前大宋军队存在的诸多问题:
· 训练不足:除边军外,内地禁军多年未经战阵,训练废弛,需立即开展针对性强化训练。
· 情报缺失:对辽国内部政局、兵力调动、山川地理了解不够深入,斥候系统亟需整顿加强。
· 后勤隐患:河北路粮草储备是否充足?转运路线是否安全?民夫征调是否会引起民怨?
· 器械待改良:军械制造需统一标准,保证质量,并可尝试发展一些克制骑兵的利器(他隐晦地提到了类似拒马、铁蒺藜的升级版,甚至未来火炮的雏形构想)。
· 将帅协同:强调各路军马必须统一指挥,权责分明,避免各自为战,互相掣肘。
然后,他提出了一套看似“迟缓”,实则更为扎实的备战方案:
1. 立即启动全面战备状态,但并非立刻出击,而是利用边境城池消耗辽军锐气。
2. 成立临时的“前线参谋司”,精选通晓边事、熟知地理的文武官员,专门负责情报分析、战术推演和协调各路大军。
3. 大规模整训河北、河东诸路兵马,尤其加强步兵对抗骑兵的阵型演练。
4. 暗中联络草原上受辽国压迫的部落,如室韦、女真,进行战略牵制。
5. 加速囤积粮草军械于前沿重镇,并确保运输线路畅通。
6. 统一军令,明确主帅权限,严防监军或他人胡乱干涉军事指挥。
整篇奏疏,数据详实(部分借用了杨业的判断和市井流传的信息),逻辑严密,既指出了冒险浪战的巨大风险,又给出了一条看似更稳妥、更具操作性的争胜之路。其核心思想,便是将可能发生的“仓促北伐”,引导向一场“有准备的防御反击战”,甚至为未来真正的北伐打下坚实基础。
写完后,杨延昭看着墨迹未干的厚厚奏疏,长长舒了一口气。他知道,以自己的身份,这份奏疏根本不可能直达天听。他需要借助父亲的名义。
他找到母亲佘太君,将奏疏呈上,神色前所未有的郑重:“母亲,边关危急,孩儿忧心如焚,闭门数日,草拟此疏,乃孩儿对当前局势的一些浅见。若由孩儿具名,人微言轻,恐难以上达。恳请母亲过目,若觉其中有几分道理,可否……可否请父亲斟酌,以其名义,或能呈送御前?”
佘太君接过那沉甸甸的奏疏,仔细翻阅起来。起初她神色尚算平静,越往后看,脸色越是凝重,眼中不时闪过震惊、思索,最终化为一种复杂的惊叹。她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面容尚带稚气,眼神却已深邃如潭的儿子,久久无言。
这份奏疏的眼光、格局和对军政事务的理解深度,远远超乎了她的想象!这绝不是一个刚刚伤愈的年轻将领能写出来的!其中许多见解,甚至与杨业平日忧心之事不谋而合,且更为系统、大胆!
她沉默了很久,指尖轻轻拂过奏疏上力透纸背的字迹,最终,深吸一口气,看向杨延昭,沉声道:“昭儿,此疏……关系重大。你确定,要让你父亲看到?”
杨延昭迎接着母亲锐利的目光,毫不退缩:“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我杨家世代受国恩,值此危难之际,岂能惜身不言?纵使言辞稚嫩,惹人笑话,孩儿亦无悔。只盼能尽绵薄之力,提醒朝廷,谨慎用兵,避免……不必要的牺牲。”
他最后几个字,说得异常沉重,仿佛已看到了那尸山血海的未来。
佘太君深深地看着他,仿佛要将他灵魂看穿。最终,她缓缓卷起奏疏,紧紧握在手中,点了点头:“好。此疏,我会以最快速度,秘密送往你父亲军中。至于他是否采纳,如何上奏,便由他自行决断。”
“多谢母亲!”杨延昭躬身一礼,心中一块大石落下,随即又被更大的悬吊起。种子已经播下,但它能否在权力的土壤中发芽?能否稍稍改变那既定的历史洪流?
他不知道。他只能等待。而边关的烽火,已然映红了北方的天空。这场由他掀起的、试图逆天改命的无声波澜,终于第一次,真正触碰到了那决定千万人命运的国家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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