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诚子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暮鼓晨钟,敲在每个人的心头。那看似平和的话语下,是化神期修士无可抗拒的威严,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广场。
所有的嘈杂、议论、愤怒,在这一刻尽数平息。所有人的目光,都敬畏地投向高台上那位须发皆白、看似普通的灰袍老者。
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岳,绝大部分集中在了云芷身上。
她感觉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骨骼发出细微的咯吱声,神魂像是被投入了深海,承受着万钧重压。左肩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衣衫,但她依旧挺直着脊梁,没有跪下。
这不仅仅是修为的威压,更带着一种直指灵魂本源的“审视”。云芷能感觉到,玄诚子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正在一寸寸地剖析她的肉身、经脉,甚至试图侵入她的识海,探查她所有的秘密——她的混沌灵力,她丹田内的封魔印,乃至她异世的灵魂烙印!
绝不能让他得逞!
云芷紧守灵台,识海中那经过《神元观想术》锤炼、又因炼化部分深渊之力而壮大的神识,凝聚成一道坚韧的壁垒,死死守护着核心区域。同时,她丹田内那团三色混沌气旋也自发加速旋转,散发出一种朦胧的、仿佛能隔绝一切探查的苍茫气息,将内部的混沌封魔印牢牢遮掩。
玄诚子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他确实没能完全看透这个炼气期的小丫头。她的灵力属性古怪,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包容与演化特性,神识也坚韧得不像话,更重要的是,她体内似乎有一股力量,在阻碍他的深入探查。
是谢无妄留下的手段?还是……别的什么?
“回长老,”云芷顶着巨大的压力,声音因吃力而微微发颤,却依旧清晰,“弟子所言,句句属实,并非诬告。刘执事在秘境出口处,不问青红皂白,便对弟子痛下杀手,若非……若非侥幸,弟子已不能站在此处。弟子恳请长老明鉴,若弟子真有罪,甘受任何惩罚!若弟子无罪,也请长老还弟子一个公道,严惩徇私枉法、残害同门之人!”
她将“残害同门”四个字咬得极重,目光毫不畏惧地迎向玄诚子。
广场上一片寂静,落针可闻。所有人都为云芷的胆量捏了一把汗。在传功长老如此威压下,还能如此侃侃而谈,据理力争,这份心性,着实令人心惊。
刘铮在一旁,脸色铁青,却又不敢在玄诚子开口时插话,只能恶狠狠地瞪着云芷。
玄诚子沉默着,那双古井般的眼睛依旧看着云芷,似乎在权衡,在计算。空气中的压力时强时弱,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所有人都感觉到,一场更大的风暴,或许即将来临。
然而,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即将达到顶点时——
一道清冷、平淡,却仿佛蕴含着无上剑道规则的声音,如同九天之上垂落的冰泉,清晰地响彻在每个人的耳畔,也响彻在每个人的识海:
“本座的弟子,何时轮到他人来审?”
话音落下的瞬间——
“嗤!”
一道细微却无比清晰的撕裂声,在云芷身前的空地上响起!
只见坚硬的青石地面上,毫无征兆地,凭空出现了一道长约三尺、深不知几许的剑痕!
那剑痕光滑如镜,边缘散发着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冰蓝色寒气,将周围的空气都冻结出细小的冰晶。剑痕之中,蕴含着一股纯粹到极致、凌厉到极致、仿佛能斩断世间一切规则、一切束缚的无上剑意!
这剑意并不扩散,只是凝练于那道剑痕之中,但所有感受到这股剑意的人,无论是炼气弟子,还是筑基执事,甚至是高台上的金丹长老,都感到神魂一阵刺痛,仿佛有一柄无形的利剑悬于头顶,随时可能斩落!
尤其是离得最近的刘铮,更是闷哼一声,脸色煞白,踉跄着后退了数步,看向那道剑痕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整个广场,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但这次的寂静,与之前截然不同。之前是源于玄诚子的威严与压力,而此刻,却是源于那道剑痕中蕴含的、足以令天地失色的无上剑道!
无需多言,无需现身。
只一道隔空留下的剑痕,一句平淡的宣告。
便已表明了最强硬的态度,划下了最清晰的界限。
无妄峰,谢无妄。
他来了……或者说,他的剑意,来了。
玄诚子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他缓缓收回了笼罩在云芷身上的威压和神识,目光从云芷身上移开,望向了那座孤绝的无妄峰方向,沉默不语。
笼罩广场的庞大压力,骤然消失。
云芷只觉得周身一轻,差点脱力软倒,她强行稳住身形,看着身前那道散发着冰蓝寒气的剑痕,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又一次护住了她。
高台上的宗主见状,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连忙起身,对着无妄峰方向拱手道:“谢师叔息怒,此事宗门定会查明,给您一个交代。”
他转而看向玄诚子和刘铮,语气严肃:“传功长老,刘执事,此事暂且到此。云芷是否与秘境异变有关,还需详细调查,不可妄下结论。刘执事出口动手之事,执法堂需自查。都散了吧!”
宗主发话,一锤定音。
玄诚子深深看了一眼云芷,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剑痕,拂袖转身,身影缓缓淡去。
刘铮脸色灰败,不敢再多言,带着满腔的不甘与恐惧,狼狈离去。
一场风波,竟以这样一种方式,戛然而止。
众弟子面面相觑,看向云芷的目光,已充满了无尽的敬畏与好奇。
云芷站在原地,看着身前那道仿佛亘古存在的剑痕,又望了望无妄峰的方向。
她知道,暂时的危机解除了。
但玄诚子最后那一眼,让她明白,事情,远未结束。
她低头,轻轻触碰了一下左肩的伤口,疼痛让她更加清醒。
必须……尽快变得更强!
她转身,在无数道复杂的目光注视下,一步步,坚定地朝着无妄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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