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安的第二天,楚凡决定去探访这里的 北安博物馆 。他隐约感觉,这样一座看似寻常的城市,其底蕴或许就藏在某座安静的建筑里。
博物馆并不宏伟,但内容却出乎他的意料。它没有过多着墨于古代的农耕文明,而是将重点放在了近现代,尤其是东北抗日联军在这片土地上的浴血奋战。展柜里,生锈的步枪、磨薄的草鞋、模糊的黑白照片、泛黄的作战地图……无声地诉说着那段冰与火的岁月。
一位戴着眼镜的资深讲解员,正为几位本地中学生讲述着。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
“同学们,我们北安,当年是抗联三路军的重要活动区域。你们脚下这片平静的土地,曾经密布着敌人的碉堡,也洒满了我们先烈的热血。赵尚志、李兆麟将军都曾在这里率领战士们与日寇周旋…… ‘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这就是他们生活的真实写照。”
楚凡静静地跟在后面,听着那些发生在林海雪原里的突围、那些以少胜多的奇袭、那些冻馁交加却绝不屈服的坚守。展馆一角,复原了一个低矮、阴暗的地窨子(抗联密营),里面只有简陋的草铺和火塘。想象着英雄们在零下三四十度的严寒中,于这样的环境中坚持战斗,楚凡感到一股热流涌上眼眶,手心不自觉地握紧了。
从宏大的星球历史(五大连池)到具体的家国历史(北安),他的旅程再次增加了时间的厚度。这片黑土地的肥沃,不仅孕育了粮食,也曾浸染了英雄的鲜血。
下午,带着博物馆带来的沉重与激昂,楚凡漫无目的地走到了城外的乌裕尔河畔。与讷谟尔河的灵秀不同,乌裕尔河的冬季河面更为开阔,冰封的河床像一条白色的缎带,蜿蜒在广袤的田野之间。
河面上,有几个附近的居民在悠闲地散步,还有孩子在用自制的冰车嬉戏。楚凡踏上冰面,脚下传来冰层坚实的触感。他学着当地人的样子,在冰上慢慢行走,阳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光滑的冰面上。
他走到河中央,回头望去,北安城的轮廓在冬日阳光下显得平和而安宁。博物馆里那些惊心动魄的故事,与眼前这幅静谧的冬日河景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正是曾经的激烈与牺牲,才换来了今日的寻常与平静。 这或许就是北安,以及无数像北安一样的中国城镇,所承载的最深刻、也最容易被忽略的价值。
在河边,他遇到一位正在抽着旱烟袋休息的老大爷。楚凡和他聊起抗联的故事,老大爷浑浊的眼睛望向远方,叹了口气:“我爹那辈人经历过,不容易啊……现在这好日子,得念着好。”
这句朴实的话,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有力量。
傍晚,楚凡再次走入北安的街巷。华灯初上,下班的人们在熟食店前排队,空气中飘着烤地瓜和炒栗子的香甜气味。他看着这一切,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这里的每一份寻常,都来之不易。
回到招待所,他翻开笔记本,笔尖带着历史的重量:
“北安,我错看了你。你并非没有故事,你的故事深藏在博物馆的肃穆里,镌刻在乌裕尔河的冰层之下。
你从抗联的烽火中走来,身上带着伤疤,也带着荣光。今日的喧嚣与忙碌,正是对昔日牺牲最崇高的告慰。
行走在你的冰河上,我仿佛能听到历史的回响——那是枪声,也是今日孩童的笑声;那是先驱者沉重的脚步,也是我辈轻快前行的足音。
你教会我,读一座城,不能只看它的现在,更要聆听它的过去。最深的敬意,是理解并珍惜这份由牺牲换来的‘平凡’。
带着这份历史的沉重与今日的感恩,我将走向边境。北安,谢谢你,你这沉默的‘红色通道’,已将一种精神,注入我的行囊。”
合上笔记本,窗外北安的夜晚依旧平静。但楚凡知道,这座城市在他心中,已经从一个简单的“中转站”,升华为一座承载了血与火、连接着过去与现在的精神坐标。他的徒步之旅,因北安这一课,而更具历史的纵深与家国的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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