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子东头的老石桥下,近来总在子夜传出“咔嗒、咔嗒”的声响,像有人用指甲刮石头。最先听见的是挑水的李伯,他说那声音顺着桥洞飘出来,裹着股河泥的腥气,听得人后颈发麻。
我和老张——就是那个总背着罗盘、说自己能通阴阳的瘸腿道士,带着油灯往桥洞摸去时,刚过亥时。石桥是道光年间修的,青石板缝里长满了滑腻的绿苔,往下走的石阶被水泡得发涨,每踩一步都“咯吱”响,像要塌似的。
“这响动不对劲,”老张用罗盘在石壁上敲了敲,指针疯转,“阴气重得能凝水,怕不是寻常东西。”他话音刚落,桥洞深处突然“咔嗒”一声,比刚才更响,像有什么东西从石缝里钻了出来。
油灯的光忽明忽暗,照亮石壁上斑驳的刻痕——不是花纹,倒像些歪歪扭扭的字,老张凑近了看,突然吸了口凉气:“是‘锁魂契’!这桥底下埋着东西!”
正说着,脚下的石板突然往下陷了半寸,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腥气扑面而来。我往下探了探油灯,看见个半开的石匣,匣盖边缘缠着锈铁环,刚才的“咔嗒”声,正是铁环摩擦石匣的动静。
“小心点,”老张拽住我,从布包里摸出张黄符,“这石匣封着阴气,怕是压着不干净的东西。”他刚把黄符贴在匣盖,石匣突然剧烈震动,“砰”地弹开条缝,从里面滚出个东西——是枚青铜钥匙,柄上刻着只衔着锁链的乌鸦,眼睛嵌着两颗暗红的珠子,在灯下发着诡异的光。
钥匙刚落地,石壁上的“锁魂契”突然渗出黑液,顺着刻痕往下流,在地上汇成个模糊的影子,高瘦,披着破烂的蓑衣,手里像攥着什么,正一点点朝我们挪来。老张的罗盘“啪”地裂开,他脸色发白:“是‘守匣人’!当年封印这石匣的差役,死了也被绑在这儿,成了地缚灵!”
那影子挪到石匣旁,突然抬起头——说是头,其实只有个黑洞,黑液从洞里淌出来,滴在石匣上。它缓缓伸出手,指向石匣深处,像是在示意我们看里面。我壮着胆子掀开匣盖,里面铺着层发黑的棉絮,放着个巴掌大的木牌,上面写着“陈三”,还有串数字“光绪廿三年,秋”。
“陈三?”老张突然想起什么,“县志里记过,当年修这桥时,有个叫陈三的石匠,说桥基不稳,非要往下挖,结果挖出具白骨,被监工当妖言惑众给打死了,尸体就扔进了桥洞……”
他话没说完,石匣突然“咔嗒”合上,守匣人的影子猛地扑过来,黑液溅在油灯上,火苗瞬间变成幽蓝色。老张急忙念咒,黄符燃起绿火,却被影子一挥手打散。我瞥见那枚青铜钥匙,突然想起什么,抓起钥匙往石匣的锁孔插——锁孔竟和钥匙严丝合缝。
“咔嗒”一声,石匣再次弹开,这次里面多了卷泛黄的纸,是陈三的日记。字迹潦草,记着他发现白骨时的惊恐:“骨上有链,链上有符,恐是前朝冤魂……监工不许声张,若桥塌,全镇人都要陪葬……”
日记最后一页画着幅图:石桥底下藏着条暗河,河底沉着个铁笼,笼里缠着锁链,链上刻着“镇河煞”。
“原来他不是妖言惑众,”我捏着日记的手发颤,“他是想提醒人,桥基下有煞物!”
守匣人的影子突然停下,黑洞似的头上竟渗出些透明的液珠,滴在石匣上,像在哭。老张叹了口气:“他死了都在守着这秘密,怕煞物出来祸害人。”
就在这时,石桥突然晃了晃,石板缝里的绿苔成片往下掉。老张指着石匣里的钥匙:“得用这钥匙去河底开锁!不然煞物要破印了!”
我们跟着守匣人的影子往暗河走,他在前面飘着,黑液在水面铺出条路。暗河水冰得刺骨,油灯照见河底果然有个铁笼,锁链缠得密密麻麻,锁孔正对着我们。我把钥匙插进去,刚拧半圈,锁链突然剧烈抖动,铁笼里传出沉闷的嘶吼,像有巨兽在撞笼壁。
“快!”老张往笼上贴了张“镇煞符”,“陈三当年没说完的事,咱们得替他了了!”
钥匙“咔嗒”拧到底,锁链瞬间绷直,又“啪”地断开,铁笼里的嘶吼渐渐弱下去,冒出团白雾,慢悠悠往水面飘,像在道谢。守匣人的影子看着白雾消散,黑液一点点淡下去,最后化作缕青烟,钻进石匣——石匣盖上的锈铁环,突然变得光亮如新。
往回走时,老张摸着石壁上不再渗液的刻痕,突然笑了:“陈三也算没白死,这桥总算能踏实站着了。”
我低头看手里的青铜钥匙,乌鸦眼里的红珠不知何时暗了下去,倒像两颗普通的石子。抬头时,见石桥上的青石板缝里,竟冒出几株嫩草,在风里轻轻晃着,像在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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