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子西头的老邮局早成了废墟,砖墙上爬满了牵牛花,却在每月十五的夜里,准时亮起盏绿玻璃灯。灯挂在残破的柜台后,光透过玻璃映得墙面发绿,像浸在水里的青苔。
最先发现异常的是收废品的老马,他说上月十五路过时,看见灯影里有个人影在写东西,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隔着街都能听见。“那影子瘦高瘦高的,手里的笔像支判官笔,写几笔就往信封上贴张邮票,邮票是绿的,上面印着个没见过的鸟,”老马蹲在邮局门口,手里转着个铁环,“我凑近了看,信封上的地址都是‘阴间xx号’,收信人写着‘某氏亡魂收’。”
我和阿棠踩着碎砖进去时,绿玻璃灯正亮着,光线在地上投出网格状的阴影,像张巨大的网。柜台后摆着张掉漆的木桌,上面堆着泛黄的信封,每个信封右上角都贴着那枚绿邮票,鸟的图案在灯光下活了似的,翅膀微微扇动。桌角放着支铜笔,笔杆上刻着“邮差”二字,笔尖还凝着滴黑墨水,像是刚写完信。
“这邮票上的鸟叫‘渡魂鸟’,”阿棠翻着桌下的旧邮册,“县志里记过,清末时镇上有个‘阴差邮差’,专给死人送信,说人死后七天,生前没说的话会凝成信,他就骑着渡魂鸟送去阴间。后来邮差突然失踪,邮局也废了。”
说话间,桌上的信封突然“哗啦”一声散开,最上面的信封飘到我面前,地址栏写着“阴间三号院,柳氏收”,寄信人处是片空白。我拆开一看,里面的信纸是灰黑色的,上面用朱砂写着行字:“灶台上的腌菜坛子,记得倒了,别让你爹喝醉了打翻。”字迹歪歪扭扭,像个老太太写的。
阿棠突然指着墙面,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排邮筒,每个筒上都刻着数字,从“一”到“九”。她伸手拉开“三”号邮筒的门,里面塞满了未寄出的信,信封上的邮票都褪了色,唯有收信人“柳氏”的名字清晰可辨。其中一封的封口没粘牢,掉出张照片——穿蓝布衫的老太太抱着个小孩,背景是邮局门口的老槐树,树还没现在这么粗。
“是柳婆婆。”阿棠认出了照片上的人,“她十年前走的,儿子在外地打工,走的时候没见着最后一面。”
柜台后的阴影里突然传出“咔哒”声,像有人在掰算盘。我们走过去,发现墙角藏着个老式算盘,算珠正自己上下跳动,算出来的数字对着墙上的日历——今天正是柳婆婆的忌日。更诡异的是,算盘旁的铁盒里装着堆碎邮票,每片都印着渡魂鸟,拼起来刚好能凑成完整的一枚,鸟的眼睛处嵌着粒小小的珍珠,在绿光下闪着温润的光。
“这些信没寄出去,”阿棠摸着冰冷的邮筒,“柳婆婆肯定是放心不下儿子,总想着叮嘱点什么。”
绿玻璃灯突然暗了暗,桌上的铜笔自己跳了起来,在空白信封上写下“柳氏子收”,接着从邮册里抽出枚新邮票贴上——那邮票上的渡魂鸟竟展开翅膀,衔着信封飞出了破窗,消失在墨色的夜空里。
我们跟着追出去,只见鸟影在月色里划出道绿线,落在镇子东头的小楼前——那是柳婆婆儿子去年新盖的房子。窗里亮着灯,隐约能看见个男人正对着母亲的遗像发呆,手里拿着罐腌菜,正是信里提的那坛。
等我们回到邮局,所有信封都不见了,木桌上留着张字条,是用铜笔写的:“今夜寄完最后一封,谢赠珍珠。”铁盒里的碎邮票消失了,只剩下那粒珍珠,躺在盒底,像滴凝固的泪。
绿玻璃灯渐渐熄灭,牵牛花的藤蔓突然疯长,瞬间爬满了残破的墙面,开出串紫色的花,每朵花里都藏着片小小的邮票残片。阿棠摘下片残片,发现背面印着行极小的字:“信到,心安。”
老马后来又路过邮局,说看见灯灭的最后一刻,有个瘦高的影子骑在大鸟背上,往月亮的方向飞去,手里还扬着封信,像在跟谁挥手。而柳婆婆的儿子第二天告诉我们,昨夜梦见母亲笑着跟他说“腌菜坛子我倒了”,醒来发现床头真的放着枚珍珠,和母亲生前戴的那枚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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