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哨卡藏在雪山褶皱里,像块被冻硬的铁。我们踩着没过膝盖的积雪走近时,最先看见的是那道锈迹斑斑的铁门,门楣上“北境第一卡”五个字被风蚀得只剩轮廓,门环上缠着圈发黑的铁链,链节间冻着冰,碰一下就发出“嘎吱”的哀鸣,像老狗在哭。
“这地方早该废了。”阿砚搓了搓冻得发红的耳朵,定盘星在怀里发烫,晶石里的光斑拼出的地址就在这哨卡深处。他爷爷的笔记里提过,北境哨卡是青鸟组织早年的秘密据点,三十年前突然全员失踪,只留下满地狼藉,官方档案写着“遭遇雪灾”,但爷爷在页边写了句“磷火不散,必是冤魂”。
推开铁门时,积雪从门楣上塌下来,溅了我们满身。院子里的营房东倒西歪,屋顶被雪压塌了一半,露出黑黢黢的梁木。最显眼的是旗杆,锈得只剩根铁管,顶端却飘着片残破的红布,在风雪里猎猎作响,像只流血的翅膀。
“有人来过。”我指着雪地上的脚印,那脚印比寻常人的大一圈,鞋印边缘沾着些暗红色的碎屑,凑近了闻,有股硝烟混着血腥的味道。脚印从营房一直延伸到哨卡最里面的弹药库,雪地上还散落着些弹壳,弹壳上刻着“739”——正是木牌上的档案编号。
阿砚突然拽了拽我,指向营房的窗户。玻璃早就碎了,窗框上结着层冰花,透过冰花能看见里面有团昏黄的光,像支快燃尽的蜡烛。我们握紧手里的匕首,贴着墙根绕到营房门口,门虚掩着,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浓烈的福尔马林味扑面而来,呛得人直皱眉。
营房里摆着十几张铁架床,床板上积着厚厚的雪,只有靠窗的那张铺着褥子,褥子上躺着个“人”——说是人,其实更像具标本:皮肤蜡黄,紧紧贴在骨头上,眼睛瞪得溜圆,却没有瞳孔,黑洞洞的,嘴角咧开,像是在笑。他穿着青鸟组织的冬装,左胸口的徽章被抠掉了,只留下个浅坑,坑里嵌着颗生锈的弹珠。
“是739档案里的实验体。”阿砚的声音有些发紧,他从怀里掏出木牌,木牌上的符咒突然亮起红光,与标本胸口的弹珠产生了共鸣,弹珠表面浮现出和符咒一样的纹路。“我爷爷的笔记说,739项目是研究‘磷火弹’的,用活人的魂魄炼制成弹药,打到哪,哪就会燃起不灭的磷火,把人的魂魄都烧出来。”
话音刚落,标本突然动了动,嘴角咧得更大了,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破风箱在拉。我们赶紧后退,却发现门口的积雪不知何时冻成了冰,把我们困在了营房里。标本从床上坐起来,身上的皮肤开始脱落,露出下面青黑色的肌肉,它伸手去抠胸口的弹珠,指甲缝里渗出绿色的粘液,滴在地上,瞬间冒起白烟。
“它要取弹珠!”阿砚将定盘星扔给我,“拿着这个,去弹药库找档案!我拖住它!”他抽出匕首,朝着标本扑过去,却被标本甩出的锁链缠住了腿——那锁链藏在标本的裤腿里,链头带着倒刺,一缠上就往肉里钻。
我握紧发烫的定盘星,冲出营房。雪地上的脚印引着我往弹药库跑,风里突然飘来股熟悉的腥甜,抬头一看,哨卡的烟囱里冒出的不是烟,是绿幽幽的磷火,那些火苗飘在空中,聚成一张张模糊的脸,全是青鸟组织成员的模样,他们张着嘴,像是在喊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弹药库的门是道铁门,上面挂着把大锁,锁眼里冻着冰。我想起阿砚给我的撬棍,刚把锁撬开,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竟是个穿军装的老人,手里端着杆步枪,枪口对着我:“别碰里面的东西。”
老人的脸冻得通红,眉毛上结着冰碴,肩上的徽章是青鸟组织的旧样式,只是上面多了个弹孔。“你是……”我刚开口,就看见他胸口的弹珠,和营房里的标本一模一样,只是他的弹珠是蓝色的,不像标本的那样泛着绿光。
“我是守卡人老郑。”老人的声音像被冻住了,每个字都磕磕绊绊,“739项目害了多少人,你知道吗?他们抓来我们这些哨卡士兵,往身体里塞‘魂珠’,说是能增强战斗力,其实是把我们当弹药库,魂珠满了,就拉去炼磷火弹……”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着咳着,嘴角溢出绿色的粘液,和标本身上的一样。“你手里的定盘星,是唯一能毁掉魂珠的东西。”老郑指着弹药库,“里面有档案,还有颗‘母珠’,所有磷火弹都受它控制,毁了它,这些磷火和冤魂才能安息。”
我刚要往里冲,就听见营房方向传来阿砚的喊声,回头一看,那具标本竟追了出来,它的皮肤已经掉光了,露出森白的骨头,骨头上刻满了符咒,每走一步,脚下的雪就冒起绿火。阿砚被锁链拖在地上,雪地里拖出道血痕。
“快去!”老郑推了我一把,举起步枪对准标本,“我这把老骨头,也该跟弟兄们团聚了!”枪声响起的瞬间,标本身上的符咒突然爆发出红光,老郑被震得后退几步,胸口的蓝珠裂开,他看着自己渐渐透明的手,突然笑了:“终于……能看见了……”
我冲进弹药库,里面堆满了木箱,最里面的架子上摆着个黑色的铁盒,铁盒上刻着“739”。打开铁盒,里面果然有份档案,还有颗拳头大的黑珠,珠体里流动着绿色的光,像装着团磷火——这就是母珠。定盘星在手里烫得厉害,我举起晶石,对准母珠,晶石的光芒与母珠的绿光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尖啸。
母珠开始裂开,弹药库外传来标本的嘶吼,接着是磷火燃烧的“噼啪”声。等我抱着档案冲出去时,看见阿砚正扶着老郑,老郑的身体在渐渐消散,化作点点蓝光,融入空中的磷火。那些磷火不再是狰狞的脸,而是变得柔和,像一群萤火虫,绕着我们飞了两圈,然后朝着雪山深处飘去,渐渐消失在风雪里。
标本倒在雪地里,骨头上的符咒正在褪去,胸口的弹珠碎成了粉末。阿砚解开腿上的锁链,伤口还在流血,却笑着说:“搞定了。”
我翻开档案,第一页写着“739项目终止令”,落款是阿砚爷爷的签名。原来当年是他炸毁了母珠的炼制设备,放走了还没被炼成弹的士兵,自己却被内鬼扣上“叛逃”的罪名。档案最后夹着张照片,十几名士兵站在哨卡门口,中间的年轻人笑得灿烂,正是年轻时的阿砚爷爷,他身边站着的,正是老郑。
雪突然停了,阳光透过云层照在哨卡上,积雪开始融化,露出下面的青草芽。阿砚把档案和定盘星收好,看着远处磷火消失的方向,轻声说:“爷爷,你看,雪化了。”
风里好像传来声叹息,轻得像羽毛,却带着说不出的释然。我知道,这不是结束,内鬼还在暗处,但至少此刻,哨卡的磷火散了,冤魂安了,而我们手里的档案,会是撕开黑幕的第一道光。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尸叔多指教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