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色的、搏动着的肉壁取代了岩层,粗壮如山脉脉络的触须深深扎入四面八方,贪婪地汲取着整个世界的根基。
空气中弥漫着浓稠得化不开的血腥与腐败的甜腻气息,构成一幅亵渎生命的活体地狱绘卷。
白明心周身剑气自然流转,将试图靠近的污秽触手绞为齑粉。
此刻,白明心悬浮于这片由纯粹血肉构筑的恐怖的世界中。
他的正前方,是一座直径超过数十公里、如同活体山脉般缓缓搏动的巨型暗红色肉瘤。
这肉瘤的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不断开合的巨大脓包和不断增生、蠕动的肉芽。
无数粗壮如列车车厢、细密如发丝的血肉触须,如同巨树的根系般从肉瘤深处蔓延出来,深深地扎进四周同样由活性血肉构成的“岩层”之中,肉眼可见地抽取着暗红色的能量流,使得整个肉瘤散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邪恶活力。
肉瘤像一个与星球核心共生、依靠汲取世界本源而存在的癌变巨物。
白明心眼神一凝,并指如剑,率先出手!
“长生剑·万流归宗!”
磅礴的青色剑气如同奔涌的江河,化作无数道凌厉的剑芒,铺天盖地地斩向那巨大的肉瘤!
“噗嗤!噗嗤!噗嗤!”
剑气轻易地撕裂血肉,在肉瘤表面留下无数道深可见骨的巨大创口,腥臭的暗红色血液和破碎的组织如同瀑布般喷溅而出!
然而,这看似毁灭性的打击却收效甚微。
肉瘤的创口处,肉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蠕动、交织,四周肉壁中涌来的能量瞬间注入,几乎在剑气消散的瞬间,那些巨大的伤口便已愈合如初!甚至连疤痕都未曾留下!
不仅如此,肉瘤仿佛被激怒了。
数条直径超过十米、顶端裂开形成菊花状口器、布满了层层叠叠利齿的血肉长肢,如同狂怒的巨蟒,撕裂空气,带着令人作呕的腥风,从不同角度向着白明心猛抽过来!
同时,更多细密的、如同血管网络般的血肉丝线从肉瘤表面激射而出,试图缠绕、束缚住白明心,将他化作食粮!
白明心身形如电,在有限的空间内辗转腾挪。青衫猎猎,剑指连点,道道剑气精准地斩断靠近的丝线,并将袭来的长肢割开或削断。
但那些被斩断的部分,落入下方的血肉“海洋”中,很快便融化、重组,再次成为肉瘤的一部分。
这样下去不行!
白明心眉头紧锁。
他改变策略,将长生剑气凝聚成一点,如同种子般打入肉瘤内部。
“长生剑·生生不息!”
一缕极其凝练的青色剑意穿透血肉壁垒,潜入肉瘤深处,试图从内部破坏其结构,并反向汲取其生命力。
“嗡——!”
刹那间,无数道细密的的青色剑芒从肉瘤的体内喷射。
有用吗?
白明心脸色凝重。
起初,剑意种子确实在肉瘤内部造成了一定的破坏,甚至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能量反馈。
但很快,肉瘤那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生命力和来自整个星球的能量供给,形成了压倒性的优势。
剑意种子非但无法壮大,反而被周围汹涌而来的污秽能量迅速侵蚀、消磨,很快就变得黯淡无光,最终彻底湮灭。
它的再生能力和能量储备…太恐怖了!
白明心感受到剑意种子的消散,心中凛然。
在这怪物的“体内”,与它比拼消耗和再生,无异于杯水车薪!
常规的攻击,哪怕是生生不息的剑气,也显得徒劳无功。
这完全是一场不对等的消耗战。
面对这近乎无解的再生能力,白明心并未急躁。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体内因久战而微微翻腾的气血,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沉静和专注。
他回想起参悟不灭轮回经时,触摸到的那一丝关于生命终极寂灭、万物归墟的法则真意。
长生剑追求的是生生不息,但轮回的真谛,在于有生必有死!要终结这扭曲的“永生”,唯有动用…死亡的力量!
那么便…
就在这时,一条最为粗壮的血肉长肢,如同崩塌的山峰,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向他当头砸下!
白明心不再闪避。他缓缓抬起右手,并指如剑。
但这一次,指尖凝聚的并非青翠欲滴的生之剑气,而是一抹极致的灰暗。
这灰色并不耀眼,却仿佛能吞噬周围所有的光线和生机,散发出一种令灵魂都为之冻结的冰冷死寂。
“长生剑·无间刹那!”
他对着那压下的血肉长肢,轻轻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璀璨夺目的光华。
那道灰色的剑意,如同虚无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掠过了血肉长肢。
下一刻,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被灰色剑意划过的那一截长肢,瞬间失去了所有光泽和活力,从充满弹性和生命力的暗红色,变成了彻底的、毫无生机的灰白!并且,这种灰白如同瘟疫般急速蔓延!所过之处,血肉不再蠕动,能量不再流转,所有的生机被彻底斩断、湮灭!
“咔嚓…哗啦…”
那截长达百米的灰白长肢,如同风化了千万年的岩石,寸寸碎裂,最终化为一蓬飞灰,消散在空气中!而且,创口处没有一丝一毫再生的迹象!仿佛那部分血肉存在的根基都被彻底抹去!
有效!
白明心心中一喜,但随即,一股剧烈的痛感从指尖传来!
“嗤!”
他并拢的剑指,从指尖开始,皮肤和肌肉竟然出现了细密的裂纹,如同即将破碎的瓷器!
一股深入骨髓、仿佛连灵魂都要被撕裂的痛楚瞬间传来!
动用这种触及死亡本源法则的力量,对他的肉身和神魂都是极大的负担!
幸好… 白明心强忍剧痛,体内不灭轮回经的心法急速运转,一股蕴含着轮回生机的暖流涌向指尖,那蔓延的裂纹迅速停止,并开始缓缓愈合。
若非不灭轮回经已臻大成,对生死之力有了极深的抗性和理解,这一剑的反噬,恐怕就能让我这只手彻底废掉!
看到了胜利的曙光,白明心眼神锐利,忍着依旧隐隐作痛的手指,再次挥动剑指!
“无间刹那!斩!”
一道道灰色的死亡剑意纵横交错,如同死神的镰刀,精准地斩向肉瘤本体和那些连接着星球本源的粗大触须根系!
在死亡剑意的无情切割下,肉瘤那恐怖的再生能力终于被遏制。
大块大块失去活力的血肉化为飞灰,那些汲取能量的触须根系被纷纷斩断。
肉瘤的体积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搏动也变得越发微弱和混乱。
终于,当外围所有的赘生血肉和触须被清理干净后,露出了隐藏在肉瘤最深处的一个微小的核心。
那不过是两个普普通通的,紧紧相拥的老鼠。
无数细密如发丝、闪烁着微弱红光的能量导管,从这两只小老鼠的体内延伸出来,之前正是这些丝线连接着庞大的肉瘤和星球。
一只老鼠吸引了白明心的视线。
它的一只眼睛紧闭着,而另一只眼睛所在的地方,镶嵌着的,正是那颗散发着耀眼光芒的鲜红宝石。
神明的馈赠,找到了。
当白明心的目光与那颗宝石接触的刹那——
“轰!”
一股庞大、混乱、充满了绝望与痛苦的记忆洪流,如同决堤的江河,强行涌入他的意识。
那是,一只老鼠的记忆。
我,叫杰瑞。
在注射了那种让脑袋发胀、却能听懂“神明”,就是那些穿着白色袍子的高大巨人的语言的药剂后,我很快发现自己比笼子里所有的同类都更聪明。
复杂的迷宫,我总能第一个找到出口;恼人的电击按钮测试,我犯错最少;那些越来越难的“选择题”,我几乎次次都能选对,让刺耳的铃声停下。
神明们记录着数据,偶尔会透过透明的墙壁,用没有温度的声音说一句:“Good Jerry。” 然后投下一颗额外的、香喷喷的奶酪块。
起初,我为此骄傲,努力表现,渴望得到更多的夸奖和奖励。
我认为这是我的价值,是我与众不同的证明。
但恐惧,像冰冷的藤蔓,不知不觉缠上了我的心。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看到隔壁笼子那个总爱炫耀力气的大个子,在一次强光照射测试后,尖叫着抽搐,最后僵直不动,被冰冷的金属夹子像垃圾一样夹走?
是看着新来的、怯生生的小不点,在迷宫里怎么也找不到水,最终在干渴中微弱地喘息,直至悄无声息,然后被扫进一个黑色的袋子?
神明们的脸,在墙壁外,永远没有表情。
我们的死亡,对他们而言,只是纸上一个被划掉的数字。
我隔着玻璃,看着对面的邻居换了一个又一个。
从最初,我会焦急地敲打玻璃,试图告诉新来的哪里有水,哪个按钮是陷阱…到后来,我只是蜷缩在角落,冷漠地看着它们挣扎、死去。
交流有什么用?帮助有什么用?
最后都会死。
活下去,只剩下为自己活下去。
直到…她的到来。
他们叫她“菲”。
她有着柔软的浅棕色皮毛,和一双像温润琥珀般的大眼睛。
但她得到的“智慧”,显然和我不一样。
第一次简单的迷宫测试,她就晕头转向,差点在规定时间内饿死。
看着她笨拙的样子,我本想继续冷眼旁观。
但鬼使神差地,在她即将走向死路时,我还是用力敲了敲玻璃,指出了正确的方向。
她活了下来,得到了微薄的食物。她隔着玻璃,用那双清澈的、毫无杂质的眼睛望着我,细声细气地说:“你…你好厉害呀…”
我冷哼一声,用带着嘲讽的语气吓唬她:“别得意,新人。这只是开始,以后的实验会越来越难,直到你死掉为止。欢迎来到地狱。”
她眨了眨大眼睛,似乎完全没听懂我的恐吓,反而好奇地问:“是这样的吗?那你…经过多少次实验啦?”
“六十三次。”我冷笑道。
“六十三次!”她惊呼,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的,“你好厉害!你一定能活下去的!甚至逃出去!然后成为很厉害、很厉害的老鼠!”
我愣住了,随即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再厉害,也只是老鼠…”
但她好像根本没听见我的悲观,反而把自己得到的、那块小得可怜的奶酪,努力从缝隙中推过来一半:
“因为我们本来就是老鼠嘛。你吃吧,你更厉害,需要多吃点!我吃不了这么多…”
我看着自己面前那块比她大三倍的奖励奶酪,再看着她那推过来的、微不足道的一半,沉默了。
一种久违的、陌生的暖流,猝不及防地涌上心头。
她还在那儿絮絮叨叨:“但杰瑞不一样!是厉害的老鼠!很厉害很厉害的老鼠!”
从那天起,菲强行进入了我冰冷封闭的世界。
她不算聪明,常常需要我隐晦的提醒才能过关。
但她乐观得近乎傻气,永远用那种充满崇拜和信任的眼神看着我。
我们会隔着玻璃,用敲击传递简单的讯息,她会把她藏起来的、觉得最好吃的坚果碎留给我。
夜深人静时,我们会隔着冰冷的屏障,静静地靠坐着,仿佛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而不远处,手里拿着记事本的神明们满意的点了点头。
考验越来越残酷,只能存活一个的实验模式开始了。
每一次,我都绞尽脑汁,用尽全部智慧和技巧,带着菲这个“拖油瓶”险象环生。
我受伤了,因为她的一次笨拙失误。
夜里,她隔着玻璃,看着我被简单包扎的伤口,琥珀色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小声地抽噎:“对不起…杰瑞…都怪我…”
我忍着痛,故作轻松地敲击玻璃安慰她:“没事,小伤。下次跟紧点就行。”
但是她并没有感到宽慰。
“嘭!”
“哎呀!”菲倒在地上,她痛呼道:“好疼!”
“你在做什么?”
我很疑惑,为什么她要突然冲向玻璃?
她用力的揉着自己的鼻子,哭哭啼啼解释道:“我,我想要抱抱你…呜…呜呜呜呜!”
菲很伤心。
我感到啼笑皆非,但同时,我的心很温暖。
那天晚上我们紧紧相拥,相隔着冰冷的玻璃。
“菲。”
“怎么了?”
“我也想抱抱你。”
“我们现在不就在拥抱吗?”
“那不一样,隔着玻璃的,这不算。”
“哦。”
“总有一天,我会带你逃出去。”
“嗯!杰瑞最厉害了!”
她完全信任我,没有半点迟疑。
我们的关系,在生死相依中,愈发深厚。
我冰冷的心,似乎被她一点点捂热了。
而每天晚上,我们总是会拥抱一次。
一切似乎都在变好。
直到那次…前所未有的绝境。
复杂的联动机关,极度短缺的资源,几乎无解的谜题。
连我都感到步履维艰,绝望开始蔓延。
我看着身旁焦急却帮不上什么忙的菲,心中充满了无力感。
就在这时,菲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
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从未见过她露出如此复杂的眼神。
有关心,有决绝,还有一种…我无法理解的释然。
然后,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她猛地冲向了一个我知道是陷阱的机关!
“不——菲!回来!”我疯狂地撞击着玻璃,嘶吼着!
刺眼的电光瞬间吞噬了她娇小的身影!焦糊的气味弥漫开来…她最后看向我的眼神,没有痛苦,只有一种解脱般的、带着浅浅笑意的…祝福?
“杰瑞,你要活下去…”
我的世界,在那瞬间,崩塌了。黑暗吞噬了一切。
就在这时——轰隆隆隆!
地动山摇!刺耳的警报撕裂空气,红光疯狂闪烁!
坚固的墙壁开裂,天花板坍塌,困住我们的玻璃隔板在巨响中粉碎!
我本能地冲向菲倒下的地方。
第一次,我真的真实地触碰到了她…
但触手所及,却是她尚存余温却已失去生机的、焦黑的小小躯体。
我抱着她,巨大的悲伤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我的承诺…毫无价值!
一块巨大的混凝土块带着钢筋砸落!
我抱着菲的尸体狼狈地滚开。
爆炸声、坍塌声不绝于耳。
我抱着她,凭着求生的本能,在化为废墟的实验室里疯狂逃窜。
为什么?为什么要活下去?
明明…什么都没有了…
“你好厉害…你一定能活下去的,成为很厉害很厉害的老鼠!”
菲清脆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
成为…很厉害的老鼠…
我紧紧抱住怀里渐渐冰冷的身体,浑浊的眼中燃起一丝偏执的火焰,僵硬的身体再次充满了力气。
对…活下去…无论如何…要活下去!
带着她的那份…
我抱着菲的尸体,冲出了摇摇欲坠的建筑,来到了外面。
天空是诡异的暗红色,充满硝烟和火焰。我以为我们逃出来了…
然而,命运没有给予丝毫怜悯。
一块尖锐的、旋转着坠落的玻璃碎片,如同死神的镰刀,精准地贯穿了我的胸膛,也将我怀中的菲一同刺穿。
剧痛袭来!
温热的血液从我和她的身体里涌出,混杂在一起。
我抱着她,紧紧的抱着她。我躺在地上,看着灰暗的天空,意识迅速模糊。
就要…这样结束了吗…努力了这么久…最终还是…
“成为…很厉害的老鼠…” 菲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幻听。
不!!!我要活下去!!!
仿佛回应这极致强烈的执念,模糊的视线中,有一道灼热的红光,如同陨星,从天而降。
愿望,实现了。
他活了下来。
以一种他从未想象过的方式。
他成了世界的寄生虫。
杰瑞一生的记忆,那充满智慧初开的喜悦、对神明的崇拜、目睹同类死亡的恐惧、与菲短暂温暖的相处、最终在绝望和玻璃碎片中许下永生愿望的悲剧……如同潮水般涌入白明心的意识。
白明心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紧紧相拥的两只老鼠。
他眼中的杀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和的怜悯。
他抬起手,指尖再次凝聚起那抹代表终点的灰色剑意,但这一次,气息却无比柔和。
“到此为止了。”
灰色的剑气,如同温柔的月光,轻轻拂过两只相拥的老鼠。
那些连接着它的能量细丝,如同失去支撑般,纷纷断裂、消散。
庞大的肉瘤彻底停止了搏动,开始缓缓崩塌、分解。
那颗造成了一切的馈赠,从老鼠眼眶中脱落,被白明心伸手接住。
【主线任务:获取神明的馈赠,已完成。】
【奖励结算:进化点+。】
战斗,结束了。
以一种悲悯的方式。
与此同时,地面上的叶芷若、卡莲娜、唐柔柔同时收到了提示。
【协助完成主线任务,奖励结算:进化点+2000。】
三位少女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她们知道,白明心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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