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绿色，就这样毫无道理地，从白色死地里钻了出来。
全球直播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长达十秒的死寂。
而后，是山崩海啸般的惊呼。
“发芽了！”
“我的上帝！在那片剧毒的土地上，真的发芽了！”
“这是神迹！这是生物学上的神迹！”
苏哲瘫在地上，双眼无神地看着那抹绿色，像被抽走了灵魂。
他嘴里反复念叨着。
“不可能……我的‘超级耐盐一号’都化成了脓水……不可能……”
凯文博士则站在原地，身体僵硬。
他面前的光幕上，还显示着他最终的分析结果：【该土壤环境，存活率为0】。
数据，在嘲讽他。
他二十多年建立起来的科学信仰，在这一刻被那株脆弱的嫩芽，撞得粉碎。
考场穹顶上，林振华的声音平静地响起。
“恭喜第一组。”
“你们成功让种子发芽，获得了继续比赛的资格。”
资格？
只是资格？
苏哲和凯文猛地抬头。
直播间里狂热的观众们也愣住了。
林振华的声音继续传来，不带一丝波澜。
“现在，真正的考核开始。”
“在剩下的十小时内，让它，在这片土地上，开花，结果。”
墙壁上的倒计时，无情地从“13:58:17”跳到了“09:59:59”。
时间，被抽走了一大半！
“不！！”
苏哲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从地上一跃而起。
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双眼血红地指着那株嫩芽。
“这不可能完成！”
“这只是一个意外！是它侥幸活了下来！用不了十分钟，它就会被土壤里的毒素彻底杀死！”
他转向林默，所有的屈辱和不甘在这一刻全部爆发。
“都是你！用你那种乡下农民的办法，把我们带进了死胡同！”
“我们现在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了！”
凯文博士也从震惊中回过神，他指着自己的分析数据，声音干涩。
“他说得对，根据我的模型，植物根系的代谢系统将在七分四十五秒后被强腐蚀性真菌击穿，最终崩溃。”
“我们，已经输了。”
绝望。
比刚才种子化为脓水时，更彻底的绝望。
直播间里的专家们也纷纷摇头。
“太可惜了，发芽已经是奇迹，想让它在这种环境里结果，违背了能量守恒。”
“是的，植物没有足够的能量去对抗如此剧烈的毒性，更别提开花。”
“第一组，到此为止了。”
嘲讽林默的弹幕再次涌现。
“看吧，昙花一现而已，终究还是要靠科学！”
“他把两个天才都带沟里去了！”
“这下彻底完蛋了。”
考场内，苏哲死死地盯着林默。
那个男人，从始至终，都平静得可怕。
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苏-哲的胸膛剧烈起伏，他再也承受不住这种无视。
他大步流星地冲到林默面前，几乎是脸贴着脸。
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你到底在想什么？”
“你把它弄出来了，现在就站在这里，看着它死吗！”
这一声嘶吼，带着质问，更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乞求。
林默终于动了。
他没有去看那株嫩芽。
他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那滩苏哲失败后留下的，散发着恶臭的绿色脓水上。
“那个。”
他抬手指了指。
然后，他又指向凯文面前，那满屏幕闪烁着红色警报的，上百个失败的抗毒素配方。
“还有那些。”
苏哲和凯文都愣住了。
一堆宣告着彻底失败的生物垃圾。
一堆被证明完全无效的废弃数据。
他指着这些干什么？
林默转过身，看着他们两人，说出了一句让全球所有生物学家都头皮发麻的话。
“谁说要抗毒了？”
“我们，吃了它。”
吃了它？
吃掉那片白色沙漠里的剧毒？
苏哲觉得林默一定是疯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
林默没有理会他的咆哮，径直走到一块空白的光幕前。
他的手指在上面飞速划动。
“你的‘超级种子’，基因序列太霸道，能量过剩，所以被土壤里的真菌反噬，变成了这滩高活性的营养液。”
他指向那滩脓水。
“你的抗毒配方，思路太单一，只想杀死真菌，所以全部失败。但它们，却是目前已知的，唯一能和这些真菌产生反应的催化剂。”
他指向凯文的屏幕。
林默的声音，在寂静的考场里，像一道道惊雷。
“一个失败的能量块，一个失败的钥匙。”
“把它们组合起来。”
“我们就不需要再对抗毒素。”
“我们要让这株植物，把所有的毒素，当成自己的养料，全部吃掉！”
一个全新的，疯狂的，如同恶魔低语般的代谢模型，出现在光幕上！
用失败的种子脓水做食物。
用失败的抗毒配方做消化酶。
把剧毒的土壤，变成赖以生存的能量来源！
这不是创造。
这是……用垃圾，重塑一个生命！
苏哲呆呆地看着那个模型，大脑一片空白。
凯文博士的身体，则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他不是因为恐惧。
他是因为兴奋！
“原来是这样……逆向代谢……以毒攻毒……不，是以毒为食！”
“这……这是全新的进化方向！”
他们两个，一个京州的天才，一个m-I-t的博士。
在这一刻，看着林默，像在仰望一尊神明。
他们所有的骄傲，所有的理论，所有的知识储备，都被这个男人用两堆“垃圾”，踩得粉碎。
“还愣着干什么？”
林默的声音传来。
“时间不多了。”
苏哲猛地惊醒，他第一次，没有任何反驳，没有任何迟疑，冲到了操作台前。
“脓水里的蛋白酶活性正在衰减！我来计算最佳配比！”
凯文也立刻行动起来，双手在键盘上化作残影。
“我来模拟细胞膜对混合液的吸收阈值！优化投放方案！”
林默站在他们中间，冷静地发号施令。
“凯文，放弃三个冗余度最高的配方，算力集中在腐蚀性真菌的酶解反应上。”
“苏哲，营养液的氮磷钾比例下调百分之三十，把能量全部供给给根瘤菌的生成！”
“快！”
三个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变成了一个团队。
在林默这个绝对核心的调度下，两位顶级天才的恐怖实力，才被彻底激发出来！
直播间里，所有人都看傻了。
“他们在干什么？他们要把那滩绿色的东西和失败的药水混在一起？”
“疯了！他们全都疯了！”
“这是在救它，还是在加速它的死亡？”
墙壁上，倒计时飞速流逝。
十分钟。
五分钟。
一分钟。
“完成了！”
苏哲大吼一声，将最后一管调配好的，呈现出诡异暗金色的混合液，递给了林默。
林默接过混合液，走到那株绿色嫩芽前。
在全世界亿万观众的注视下。
他将这管由“失败”和“垃圾”混合而成的液体，缓缓地，浇灌在了嫩芽的根部。
一秒。
两秒。
没有反应。
直播间里，一片死寂。
苏哲和凯文的心，沉到了谷底。
就在第三秒。
异变，陡生！
那株原本只有三寸高的嫩芽，仿佛被注入了神力，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向上生长！
它的茎秆在变粗！
它的叶片在舒展！
原本鲜绿的叶子，表面开始浮现出一层淡淡的，如同金属般的奇异光泽！
一米！
两米！
三米！
短短三十秒，它就从一株嫩芽，长成了一棵高达三米的奇特植物！
它停了下来。
就在全球观众以为表演已经结束时。
植物的顶端，那个最高点，一个拳头大小的，从未在任何图鉴上出现过的，暗紫色的花苞，缓缓绽放。
【00:00:00】
倒计时，归零。
考场的大门无声地滑开。
林振华、石破天，还有另外两位院长，一起走了进来。
他们没有去看那株奇诡的植物。
石破天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那滩几乎被用尽的绿色脓水上。
他又抬头，看了看那株散发着妖异气息的植物。
他没有去评价结果。
他评价的是那个将垃圾变成奇迹的过程。
他转过头，看着跟在身后的王谦，爆了一句粗口，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震撼和狂热。
“我操，这小子是把一堆垃圾，硬生生造成了神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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