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州城头的风，带着深秋的肃杀和隐隐的铁锈味。赵天佑扶着冰冷的墙垛，望着城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
目光所及，黑压压的尽是兵马。数不清的营帐如同雨后毒蘑菇，密密麻麻地铺满了远处的原野。两面不同的将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一面是“张”，一面是“王”。这是西南边境上实力最强的两个军阀，如今竟然联手了！他们的联军像一片望不到边的乌云，缓缓向蓉州城压来。刀枪的反光刺得人眼睛发疼，沉重的脚步声和战马的嘶鸣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心悸的闷响，一下下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
城墙上，所有守军都屏住了呼吸。他们大多是蓉州本地招募的乡勇和赵天佑原有的护卫，虽然经过铁心这段时间的训练，有了些阵型模样，但何曾见过这等阵势？对方的人数，怕是城守军的五倍、十倍还不止！恐慌像无声的瘟疫，在守军中间蔓延，有人脸色发白，有人握着长矛的手在微微颤抖。
铁心拄着拐杖，站在赵天佑身侧。他花白的头发被风吹乱，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刻，但眼神却像鹰隼一样锐利，平静地扫视着城下的军阵。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根木拐，轻轻点了点城墙的几处关键位置。守在那里的石娃等荒村青年，以及几名被铁心提拔的小头目，立刻会意，强压住紧张，低声呵斥着部下，调整防御姿态，检查滚木礌石是否就位。
“铁心大哥……”赵天佑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原本是个商人，虽然经历了磨难，有了担当，但面对真正的战争阴云，依旧感到巨大的压力。
铁心只是微微抬手，示意他噤声，目光依旧紧盯着城下。
就在这时，联军阵中冲出一骑快马，直奔城下。马上骑士张弓搭箭，“嗖”的一声，一支绑着书信的箭矢，带着尖锐的呼啸，牢牢地钉在了城门楼前的柱子上！
那骑士勒住马，仰头朝着城头高声喊道：“城上的人听着！奉张将军、王将军将令！限尔等一个时辰内，开城投降，献出所有粮草军械！可饶尔等不死！若敢说半个不字……”他顿了顿，声音陡然变得狰狞，“城破之时，鸡犬不留！”
喊话完毕，那骑士调转马头，疾驰而回。
城头上一片死寂。那“鸡犬不留”四个字，像冰水一样浇在每个人头上。绝望的气氛更加浓重了。
赵天佑快步上前，用力拔下箭矢，展开那封所谓的“劝降书”。上面的话语更加直白残酷，充满了蔑视和威胁。他的手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但更多的是沉甸甸的责任。他转身，看向铁心，又看向城墙上每一张惶恐、期待或是决绝的脸。
“捡起来。”铁心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却异常平稳，他用拐杖指了指城墙边缘堆放的一块棱角尖锐的大石。
赵天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铁心的意思。他深吸一口气，脸上残存的犹豫和恐惧渐渐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坚毅取代。他没有去捡石头，而是直接走到墙边，对着城下那尚未远去的烟尘，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份劝降书撕得粉碎，扬手撒下城头！
碎纸如同雪片，飘散在风中。
这个动作，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城墙上的守军愣了片刻，随即爆发出低沉的吼声，恐惧似乎被这决绝的姿态驱散了一些。
铁心看着赵天佑的背影，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他转向严阵以待的守军，只说了两个字：
“备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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