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蝉一脚踩进泥里,鞋底拔出来时带起一块湿土。
“主子!”她声音压着,“林子里的脚印又深了,昨夜有人来过。”
沈微澜正要说话,村口方向忽然传来哭喊。一个妇人抱着孩子冲进医棚前的空地,跪在地上直磕头。
“沈姑娘!救救我儿吧!他刚退的烧,这会儿又上来了,嘴里都在冒血泡!”
秋蘅快步上前,伸手探那孩子的额头,指尖一颤。
“不对。”她低声说,“这不是复发,是新症。”
沈微澜脸色一沉:“所有人,进医棚议事。”
晒谷场上的风卷着灰打转,药炉边的水汽扑在人脸上。谢云峥肩上的伤还没好利索,走路时左肩略塌,却还是赶到了。
“怎么了?”他问。
秋蘅翻开病历本,指节发白:“今天清早,三个已退烧的人重新高热,咳血更重。我看了痰色、舌苔,连脉象都不一样。这不是原来的瘟疫。”
冬珞坐在角落,手里捏着一份村民记录表:“不止三个。西头李家母女、北屋赵老汉,都开始打摆子,可他们之前根本没染病。”
春棠翻着账册的手停住:“药材消耗比昨日多了一倍。清瘟散已经见底,柴胡只剩半筐。”
屋里没人说话。
沈微澜盯着桌上的药方,忽然抬头:“秋蘅,你怀疑什么?”
秋蘅咬了下唇:“我怀疑……毒株变了。”
“什么意思?”
这病原先被药压住了,可它没死,反倒换了模样。旧方子里的补药,现在反而助它生势。
“那就换方。”
“不能全换。”秋蘅摇头,“得先试。万一新方不对症,三日内病人撑不住。”
“那就试三人。”沈微澜站起身,“谁愿意第一个用新药?”
没人应声。
一个老猎户拄着棍子进来,脸上全是汗:“我来。我活够了,要是能试出个对路的方子,也算给村里积德。”
沈微澜看着他,点头:“熬药,加金银花、贯众、生石膏,去黄芪、当归。”
药炉重新点火,锅盖一掀,白气直冲房梁。
外头天阴得厉害,乌云压着山头,像要塌下来。
春棠抱着账本走出来,看见冬珞蹲在墙角写东西。
“你在记什么?”她问。
“今早报上来的病例。”冬珞笔尖不停,“六个新染的,四个是孩子。发病前都去过村后溪边喝水。”
春棠皱眉:“那水不是消过毒的吗?”
“消过了。”冬珞抬眼,“可如果病源变了,老法子就不管用了。”
她合上本子,往医棚走:“得重新划隔离区,轻症和重症不能再混住。”
沈微澜正在窗边看药炉,听见脚步声回头:“有线索?”
“水源可能二次污染。”冬珞说,“而且……有人在散话。”
“说什么?”
“说咱们的药有毒,治不好人,只会拖死。”冬珞冷笑,“这话昨天就开始传了,今早才炸开。”
沈微澜眼神一冷:“有人趁乱搅局。”
谢云峥靠在门框上,一直没吭声。这时开口:“我守村口。不让任何人出去。”
“别硬拦。”沈微澜说,“派青壮轮班,劝返就行。要是逼急了,人拼着命也要逃,反倒把病带到外头。”
谢云峥点头,转身走了。
夏蝉这时从外面进来,手里攥着一块黑乎乎的布角。
“在林子边上捡的。”她低声,“烧过的,但能看出是军中制式的腰带残片。”
沈微澜接过来看了一眼,扔进火盆。
火苗猛地蹿高。
“他们知道我们查到了驿站。”她说,“所以再来示威。”
秋蘅端着一碗药出来,手有点抖:“第一剂喂下去了。那老猎户喝了,现在昏睡着,还不知是好是坏。”
沈微澜握住她的手:“你一夜没睡,去歇会儿。”
她想起小时候在药庐,师父说过医者最怕的不是病重,而是病变。
“我不累。”秋蘅摇头,“我怕睡着了,错过脉象变化。”
窗外一声闷雷滚过,雨点砸下来,打在瓦上噼啪响。
春棠突然冲进来:“东屋两个孩子抽搐起来了!嘴里吐白沫!”
秋蘅抓起药箱就跑。
沈微澜紧跟着出去,看见院子里几个妇人抱成一团,哭声一片。
“别慌!”她大声喊,“按新法子隔离,大人小孩分开!夏蝉,带人把井水封了,改用储水缸!”
夏蝉应了一声,抽出软剑往村中去。
冬珞站在廊下,把一张纸塞进竹筒,绑在鸽子腿上。
“飞驿站。”她低声,“告诉接头人,寅字营有人活动,疑似参与投毒。”
鸽子扑棱飞走,消失在雨幕里。
半个时辰后,秋蘅从东屋出来,脸白得像纸。
“怎么样?”沈微澜问。
“挺过来了。”秋蘅喘着气,“高热退了两成,呼吸稳了些。但还得观察。”
沈微澜松了口气。
可就在这时,西头又传来喊声。
“李家娘子不行了!喘不上气!”
“快!换药!加大石膏量!”秋蘅又要进去。
春棠拉住她:“药库里生石膏只剩三两了!”
沈微澜闭了闭眼:“打开空间储备,调五斤出来。”
春棠点头跑了。
雨越下越大,屋檐水连成线。药炉咕嘟咕嘟响,新方子正在熬。
冬珞拿着笔,在纸上画了三条线:一条红,标着“旧症”;一条黑,写着“新毒”;中间一条虚线,写着“传播路径待查”。
她抬头问:“主子,要是三日后新方无效,怎么办?”
沈微澜看着窗外的雨,声音很轻:“那就换更大的阵。”
谢云峥这时回来,肩上的布条湿透了:“村南有两个想翻墙走的,被拦下了。情绪很激动,说宁可死在路上也不等死。”
“给他们一碗药。”沈微澜说,“让他们亲眼看着病人好转。信,得从眼里生出来。”
谢云峥看着她:“你还撑得住吗?”
她笑了笑:“你说呢?”
他没再问,只把伞靠在门边,坐下来擦湿透的靴子。
夜里,秋蘅守在药炉旁,记下每一刻的药性变化。她眼皮打架,可手指还在动,一笔一划写着:“金银花三钱,贯众二钱,生石膏加倍——有效。”
春棠盘点完最后一批药材,走到沈微澜面前:“明日若无补给,清瘟散彻底断供。”
“我已经传信商队。”沈微澜说,“三天内,必到。”
冬珞从外面进来,发梢滴水:“鸽子回信了。接头人说,驿站最近确有夜火,但没人敢去查。”
夏蝉撩开帘子,手里还握着剑:“林子深处又有动静,像是有人挖坑。”
沈微澜站起来:“明天一早,我去看看。”
“太危险!”几个人齐声说。
她摆摆手:“我是大夫,也是这个村的主心骨。我不去,谁去?”
雨还在下。
药炉上的水汽弥漫开来,糊住了窗纸。
秋蘅忽然抬头:“你们听。”
屋里静下来。
远处,有个孩子在唱歌,调子歪歪扭扭,却是从前村里的祈福谣。
一句一句,飘进雨里。
沈微澜站在窗前,手里攥着新药方,指节泛白。
谢云峥走过来,低声问:“明天真要去?”
“嗯。”
“我陪你。”
她没答,只是把药方折好,放进袖中。
外面雨声不断,灯影摇晃。
冬珞合上情报簿,吹灭了蜡烛。
夏蝉把剑插进墙缝,靠着柱子坐下。
春棠数完最后一笔账,把算盘推到一边。
秋蘅趴在桌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笔。
沈微澜望着门外的黑夜,忽然说:
“这场雨,要是能把脏东西都冲走就好了。”
谢云峥看着她侧脸,声音低下去:
“可要是冲不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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