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棠一路喊着冲进来,手里账本都快捏出褶子,“第三库房的石灰少了一百斤!早上清点还在,这会儿一查,直接空了半边!”
沈微澜正低头翻《疫病日志》,听见这话笔尖一顿,没抬头:“守夜的人呢?”
“人在外头候着。”春棠喘了口气,“说一整夜门没开,连风都没进。”
沈微澜合上册子,站起身:“叫冬珞、夏蝉过来。秋蘅那边药炉别停,先让春棠去盯一眼灰土有没有被动过手脚。”
话音刚落,夏蝉拎着剑从门口快步走来,靴底踩在泥地上发出闷响。“我刚巡完东巷,墙根有新脚印,湿泥还没干透。”
“几个人?”
“两个。”夏蝉皱眉,“鞋底纹路……像前两天抓的那个贪官随从穿的那双。”
沈微澜眼神一沉:“冬珞!”
冬珞从角落案几后抬起头,手里正比对着几张纸页:“我已经调了三日轮值表,昨夜换岗间隙差了七分钟——有人替了人,没登记。”
“账册呢?”沈微澜问。
春棠立刻把册子递过去,指尖点了点一行字:“墨色浅,像是后来添的。但我刚才拿温水洇了一下,夹层底下显出‘转西仓’三个小字。”
沈微澜盯着那行字看了两息,抬眼:“他们想毁消毒的根基。”
没人接话。
她转身就走:“去库房。”
四人紧随其后。到了第三库房,门锁完好,但窗缝有刮痕。夏蝉一脚踹开后窗,跳进去,片刻后掏出一块沾灰的布条:“这是裹脚用的,和那随从身上的一样。”
冬珞蹲在地上比对脚印:“夜半三更绕到后墙,翻窗进,搬货走,动作利索。不是生手。”
“西仓在哪?”沈微澜问。
“村西废弃粮仓。”冬珞声音冷下来,“那地方早没人去,可这两天……有人往那边运柴火。”
沈微澜冷笑一声:“装神弄鬼,真当我不查?”
她回头看向春棠:“库里还剩多少石灰?”
“够撑三天,但要是再丢一批,整个南片消杀就得停。”
“那就不能等。”沈微澜眼神扫过三人,“把那贪官提出来,明日午时,晒谷场开大会。”
“公开审?”夏蝉挑眉。
“不仅要审,还要让他亲眼看着自己人怎么败光最后一点脸面。”沈微澜声音不高,“一百斤石灰,是想让病死的人再爬起来吗?”
第二天中午,太阳毒得很,晒谷场上却挤满了人。
木台搭好了,中间绑着那个被俘的贪官,脸色发白,嘴唇干裂。他原是府城派下来的监粮吏,私扣防疫物资,勾结商队高价倒卖药材,被抓时还在藏银子。
沈微澜站在台上,没穿华服,只一身素青裙衫,发髻用一根银簪固定。她开口第一句就是:“你们知道他干了什么?”
没人说话。
她把账册往台前一放:“克扣石灰三百斤,地龙药材虚报重量,烧掉的柴堆里挖出二十包霉米——这些,原本该分给你们防病的。”
台下有人开始低声骂。
一个老汉颤巍巍站起来:“我孙子高烧那晚,说好送药的车……等了两个时辰才来,药都凉了。”
“我家灶灰被人半夜泼了水,说是‘破风水’。”另一个妇人抹着眼泪,“结果第二天全家都咳了起来。”
沈微澜听着,没打断。
等人都说完,她才看向那贪官:“你还有什么话说?”
那人抖了抖:“我……我是奉命行事,上面压下来的任务,我不做也得做……”
“谁的命令?”沈微澜问。
他闭嘴不答。
沈微澜冷笑:“你不说是吧?行。”她一挥手,“带人。”
夏蝉立刻押上来两个汉子,正是昨夜翻窗的随从,脸上还有淤青。
“招了?”她问夏蝉。
“招了。”夏蝉把供词甩在台上,“石灰运去西仓,准备混进劣质灰粉冒充官发,等咱们查出来,就说‘管理不善’,再趁机加价。”
台下一片哗然。
沈微澜拿起供词,一页页撕开,扔在他脸上:“你知不知道,去年冬天,有个孩子因为没及时隔离,半夜发高热,家里人不敢动,怕触犯‘祖规’,等到天亮送来,人已经僵了。”
她声音还是平的,可字字砸在地上:“你贪的不是钱,是你亲手把人往死路上推。”
那贪官终于慌了:“饶命!我愿意退赃!我愿意认罪!”
“现在说这个?”沈微澜摇头,“迟了。”
她转身,从冬珞手中接过一张红纸。
“根据本村防疫律令第一条:凡阻碍消杀、私吞物资者,杖三十,逐出辖区,永不录用。”她顿了顿,“但你不止一次,且蓄意破坏,情节恶劣——加罚劳役三个月,每日清扫隔离区,饭食减半,所有赃物追回公示。”
台下顿时安静。
有人小声嘀咕:“就这么轻?”
沈微澜听到了,没看那人,只淡淡道:“他背后还有人,现在砍头,反倒让他们藏得更深。”她扫视一圈,“我要的是证据,不是泄愤。等我把整条线拔出来,一个都不会少。”
她说完,抬手一挥:“行刑。”
夏蝉上前,两棍子下去,那人惨叫一声,瘫在地上。
围观村民看着,有的攥紧拳头,有的默默点头。
一个年轻男人突然走出来:“沈姑娘,我家兄弟愿报名巡防队,听您调遣。”
接着又有人站出来:“我家有牛车,能运药。”
“我会写算,能帮记账。”
沈微澜看着这些人,轻轻点头:“好。”
散会后,谢云峥从人群外走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书:“西仓那边清出来了,除了石灰,还搜出两箱未拆封的药材,标签都被换了。”
“果然是个中转点。”沈微澜接过一看,“这批药本来该十天前送到。”
“要上报吗?”谢云峥问。
“不上。”她把文书折好塞进袖中,“现在报上去,只会打草惊蛇。等我们把供货链全摸清,再一举掀桌子。”
谢云峥看着她,忽然笑了下:“你还真是半步不让。”
“我不是不让。”她抬头看他,“我是知道,松一次,就会有人拿命填。”
两人并肩往医棚走,阳光照在身后,影子拉得很长。
春棠追上来:“小姐,石灰已经重新分配,南片今晚就能补撒一遍。”
“嗯。”沈微澜点头,“另外,把今天大会的供词抄三份,一份贴公告栏,一份存档,一份悄悄送去裴郎中手里。”
冬珞在一旁记下。
秋蘅端着药碗从棚里出来:“刚煎好的,你喝一口?”
“放桌上吧。”沈微澜说,“待会儿喝。”
她走到晒谷场中央,抬头看了看那块黑板。上面写着今日体温正常人数,整整齐齐,全是绿牌。
夏蝉走过来,拍了拍剑柄:“接下来呢?”
沈微澜望着村口方向:“等他们再动手。”
“他们会吗?”
“一定会。”她嘴角微动,“人啊,总觉得自己还能赌一把。”
谢云峥站在几步外,低声问:“你不怕他们报复?”
“怕。”她终于笑了笑,“可我更怕夜里做梦,又看见那个睁着眼的孩子。”
风吹过旗杆,幡布啪地一声展开。
春棠忽然跑过来:“小姐!西仓那边刚传来消息——有人半夜去撬门,被巡防队当场抓住了!”
沈微澜转过身,眼神清亮:“带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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