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上来。”沈微澜说完,转身就朝晒谷场走。
春棠小跑跟上,“小姐,这回真要当众审?人都还没醒透呢。”
“不是审。”她脚步没停,“是教。”
夏蝉从后头追上来,手里还拎着那两个刚抓的贼,“人押过来了,嘴挺硬,一个字不说。”
“不说也正常。”沈微澜站定,回头看了眼天色,“他们背后有人,自然有人会来灭口。可我们不等那天。”
冬珞已经支好了黑板,粉笔在上面写了三个大字:防疫律。
秋蘅提着药箱站在医棚门口,望了一眼这边,低声对身旁妇人说:“今天先别上课,等这事了了再说。”
那妇人点头:“您说得是,咱们都听您的。”
第二天一早,沈微澜把四大丫鬟叫到医棚后屋。
桌上摊着昨夜记下的巡防记录,还有几张村民交上来的体温登记表。
“西仓的事不能白出。”她开门见山,“他们想断我们的根,我们就偏要扎下更深的根。”
春棠翻着手里的账本:“石灰补上了,药材也清点完毕,够用半个月。”
“但人不够。”夏蝉靠墙站着,剑横在膝上,“昨晚抓了两个,明天未必能抓着第三个。”
“所以得教。”沈微澜看着四人,“以前是我们管,现在要让他们自己管。防病、记账、巡逻、辨药,一样都不能少。”
冬珞抬眼:“你是想建‘协理组’?”
“不止。”她点头,“我要让每家每户都知道,什么叫‘早发现、早隔离’,什么叫‘宁可多查一遍,不可漏掉一人’。”
春棠笑了下:“那我先讲吧,账目这块,最容易糊弄人,也最容易被人糊弄。”
“你主物资管理。”沈微澜递过一张纸,“这是名单,挑识字的青壮,每天两时辰,从算粮开始。”
夏蝉拍了下剑柄:“那我就教怎么盯人、怎么布哨。夜里三班倒,轮着来。”
“好。”她转向秋蘅,“药这块最要紧,万一吃错,出人命。”
秋蘅轻轻点头:“我已经备了十种常用草药标本,今天下午开课,先认,再辨,最后试煎。”
冬珞已经在纸上画图:“我这边设个‘学分榜’,谁积分高,换药优先,还能领工具。”
“就这么办。”沈微澜站起身,“从今天起,培训深化,强的是能力,守的是命。”
下午的日头不毒,风也软。
晒谷场上摆了五张矮桌,每张桌上放着几味干草药。
一群年轻妇人围在秋蘅身边,盯着她手里那株灰绿色的叶子。
“这是苍术,不是艾草。”她拿起一片,“艾草味冲,烧了驱蚊;苍术熬水,才能杀菌。”
有个老稳婆蹲在边上,嘟囔:“我们祖上传下来的就是熏艾,哪有这么麻烦。”
秋蘅没反驳,只把两片叶子分别放进热水碗里,又取来滴管,滴进一点药水。
片刻后,艾草那碗颜色没变,苍术那碗却泛起淡淡蓝光。
“这是验毒水。”她说,“苍术含挥发油,遇碱显色。艾草不行。”
稳婆凑近看了看,皱眉:“你这法子……倒是新鲜。”
“不是新鲜。”秋蘅轻声,“是准。”
旁边一个年轻媳妇拉她袖子:“阿嬷,咱们也学吧?孩子要是再发烧,我不至于抓瞎。”
稳婆犹豫了一下,慢慢站起来:“那你……再讲一遍?”
另一边,春棠坐在小凳上,面前摊着一本新账册。
五个年轻人蹲着听,手里拿着炭笔和纸。
“一天用多少米,多少盐,多少柴,全得记。”她指着一行数字,“你看这列,是消耗;这列,是库存;这列,是预估还能撑几天。”
有个小伙挠头:“要是记错了呢?”
“错一次,全村都可能断粮。”她合上账本,“我给你们三天练习期,第四天开始,轮流值日登记。”
“那……要是有人瞒报?”另一个问。
春棠冷笑:“上次那个贪官,你们都看见了。现在村里每笔进出,都要双人签字,月底公示。”
她顿了顿:“谁敢动,我们就让他站着进,爬着出。”
众人哄笑,气氛松了下来。
傍晚时分,冬珞在黑板前划掉几个名字,又添上新的。
“模拟推演结果出来了。”她对沈微澜说,“第三组最快完成上报、隔离、送药全流程,用时十二分钟。”
“不错。”沈微澜看着底下一群汗流浃背的年轻人,“比昨天快了五分钟。”
“关键是有人主动补位。”冬珞嘴角微扬,“原本负责传话的那个腿抽筋了,另一个立刻接了过去,流程没断。”
“这才是我要的。”她点头,“不怕慢,就怕没人顶。”
正说着,夏蝉带着一队人回来,肩上扛着锄头,身后拖着半车碎石。
“南坡那块荒地翻完了。”她抹了把汗,“种了耐旱豆,浇了一遍药水沟,防虫。”
“有人跟着学吗?”
“六个。”她咧嘴一笑,“说以后轮班垦荒,白天巡防,晚上干活。”
沈微澜望着那片刚翻的新土,风吹过来带着一股湿润的泥腥气。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在沈府后园,偷偷跟着老园丁学种兰草,被嬷嬷骂了一顿。
那时她以为,女子不该沾土。
现在她知道,活命的东西,从来都长在泥里。
第三天,学分榜上贴出了第一批奖励名单。
第一名是个叫阿禾的姑娘,拿了三包止咳药和一把新铁铲。
她站在台前,脸红得像晚霞:“我娘咳了一个月,今天早上终于不咳了。我想……多学点,帮别人。”
底下掌声雷动。
沈微澜走上前,把一张写着“协理员”的木牌递给她:“从今晚起,你带队巡查东片,发现问题,直接报我。”
阿禾双手接过,声音发颤:“我……我一定守住。”
第五天夜里,突发状况。
一户人家孩子半夜发烧,体温飙到三十九度。
按流程,家属敲响铜锣,协理组立刻响应。
两名培训过的青年背着药箱赶到,测温、登记、喂退热汤剂,全程不到一刻钟。
消息传到医棚时,秋蘅正在熬药。
她听完汇报,只问了一句:“药渣留了吗?”
“留了,按您教的,装在小陶罐里。”
她点点头:“送去冬珞那儿,做记录。”
沈微澜披衣走出小院,抬头看天。
星子密布,风很静。
她走到晒谷场,黑板上今日数据整整齐齐:
新增发热:0
隔离解除:3
培训参与:47人
她拿起粉笔,在最下方写了一行字:
协理组首次独立处置病例成功
然后勾掉了“待办”栏里的最后一项。
春棠走过来,手里端着一碗热粥:“小姐,喝点?”
“放这儿吧。”她指了指石台。
“您这几天都没好好睡。”春棠没走,“是不是还在想西仓的事?”
“不是。”她摇头,“我在想,如果哪天我们走了,这些人能不能活得下去。”
春棠沉默了一会儿:“他们会的。您教的,不只是防疫,是活法。”
远处传来脚步声,冬珞抱着一叠纸走来:“小姐,今天的巡查记录我都归档了。阿禾那组零失误。”
夏蝉从岗哨那边跳下墙头,落地时踩碎了一片枯叶:“东林那边也太平,连野狗都没溜进来一只。”
秋蘅提着药箱路过,顺手把一张方子塞给冬珞:“明早要用的药,提前备好。”
沈微澜看着她们四个,忽然笑了下。
“明天继续上课。”她说,“内容加一项——如何应对大规模疫情暴发。”
春棠皱眉:“还没彻底安稳呢,就要想更糟的情况?”
“越是平稳,越要往前看。”她目光扫过众人,“敌人不会等我们准备好。”
夏蝉哼了声:“来一个抓一个,来十个捆一串。”
“但人不够。”冬珞冷静道,“我们现在能调的,满打满算三十人。”
“那就再培训。”沈微澜语气平静,“一百人,两百人,直到整个村子都能自己运转。”
秋蘅低头看着药箱把手上的刻痕——那是她来这村第一天划下的。
如今已多了七道。
她轻声问:“小姐,你说……我们还能撑多久?”
“不是撑。”沈微澜望着漆黑的村口方向,“是等。”
“等什么?”
“等他们沉不住气。”她嘴角微动,“等他们自己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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