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鲛号”在赤狂那简单粗暴的指引下，朝着碎星海深处那片令人谈之色变的葬龙湾驶去。越是靠近，周遭的环境便愈发死寂。海水从墨绿色逐渐变为一种不祥的暗灰色，仿佛失去了所有活力。天空永远笼罩着一层铅灰色的薄雾，阳光难以透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陈腐、衰败的气息，连海风都带着一股刮骨的寒意。
寻常的海鸟与鱼群早已绝迹，偶尔能看到一些形态扭曲、骨骼外露、在灰色海水中缓慢游弋的变异海兽，它们眼中没有任何神采，只有对生者本能的憎恶与贪婪。
“感觉到了吗？这就是‘衰亡龙息’的影响。”赤狂站在船头，难得地收敛了几分狂放，赤红的眸子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这鬼东西无孔不入，待久了，就算不被主动攻击，寿元和根基也会被慢慢侵蚀。老子上次来，只在外围转了半天，就感觉生命力流失了将近一年！”
众人闻言，皆是心头一凛，纷纷运转功法护住周身。苏挽月太阴灵力化作冰晶护甲，玄苦佛光笼罩，雷烈等人也各施手段。然而，那衰亡龙息仿佛能穿透灵力防御，丝丝缕缕的阴冷死气依旧在不断尝试侵蚀他们的生机。
唯有林见素，神色如常。他甚至微微闭上了眼睛，仔细感知着这股弥漫天地的衰亡之力。这力量与他体内的寂灭道韵确有相似之处，都代表着终结与消亡，但性质却截然不同。他的寂灭，是万物轮回的终点，是平静的归宿；而这衰亡龙息，却充满了怨毒、不甘与一种强行掠夺生机的暴戾，更像是一种被诅咒的、畸变的死亡力量。
他悄然运转《无始轮回诀》，一丝寂灭道韵在体表流转。那些试图侵蚀他的衰亡龙息，在接触到这更为纯粹、更为本源的“死”之力量时，竟如同臣民见到了帝王，变得温顺起来，不仅无法再侵蚀他，反而被他丝丝缕缕地吸纳、解析，成为了理解这种变异死亡力量的样本。
“果然……此地对我而言，未必全是危险。”林见素心中明悟。
数日后，一片巨大得望不到边际的灰黑色海湾出现在视野尽头。湾内海水如同凝固的墨汁，不起丝毫波澜。远远望去，海湾深处，隐约可见一片连绵的、如同山脉般的巨大阴影沉于水下，那便是传说中的龙墓所在。而在龙墓与外围海域之间，笼罩着一层肉眼可见的、如同灰色纱幔般的浓郁雾气，那便是衰亡龙息最浓郁的核心区域！
“到了！前面就是衰亡龙息带，老子的船就是在那里差点报废的！”赤狂指着那灰色雾带，心有余悸。
“黑鲛号”无法再前进，众人改乘小艇，缓缓靠近那片死亡雾带。离得近了，更能感受到那股令人心悸的衰败之力。雾气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流动，所过之处，连海水都仿佛失去了“生命”的概念，变得死寂沉沉。小艇的木质边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酥脆。
“我先试试。”林见素示意小艇停下，他独自一人，踏步而出，凌空走向那灰色雾带。
在众人紧张的目光注视下，林见素的身影逐渐被灰色雾气吞没。
雾带之内，能见度极低，神识也被极大压制。无处不在的衰亡龙息如同亿万根冰冷的细针，疯狂地扎向他的身体，试图掠夺他的生机。林见素能清晰地感觉到自身寿元的流逝速度加快了数倍不止！
他立刻全力运转寂灭道韵，一个微型的【轮回归墟】领域在周身形成。灰色的寂灭力场与衰亡龙息碰撞、交织。起初，衰亡龙息依旧狂暴，但很快，它们似乎“认出”了林见素力量的本质——那是比它们更加高级、更加接近死亡本源的“王”。暴戾的侵蚀渐渐变成了某种意义上的“朝拜”与“融合”。
虽然寿元仍在缓慢流逝，但速度已大大降低，并且，林见素开始能主动引导、甚至小范围地控制身边的衰亡龙息！
“可以进来，但需跟紧我，不可离开我周身三丈范围。”林见素的声音透过雾气传出。
众人闻言，精神一振。苏挽月、玄苦、墨渊立刻跟上，踏入雾带。一进入，那恐怖的生机流逝感便扑面而来，即便有林见素的领域削弱，依旧让他们脸色发白，不得不全力催动灵力抵抗。
赤狂看着那灰色的雾带，龇了龇牙，最终还是怒吼一声，周身雷光爆闪，形成一层厚厚的雷霆护甲，硬着头皮冲了进去。雷霆之力至阳至刚，对衰亡龙息有一定的排斥效果，但消耗极大，且依旧无法完全隔绝那无孔不入的侵蚀。
一行人如同在浓稠的灰色墨汁中潜行，速度缓慢。林见素走在最前，以寂灭道韵开路，感知着龙息流动的轨迹，寻找着相对薄弱或稳定的路径。墨渊则不断抛出阵盘，短暂固化周围的龙息，留下标记，以防迷失。
这衰亡龙息带远比想象中宽广，众人前行了约莫一个时辰，依旧看不到尽头，反而感觉龙息越发浓郁，侵蚀力更强。玄苦的佛光已明显黯淡，苏挽月唇色发白，墨渊更是需要不时吞服丹药支撑。连赤狂体表的雷光都闪烁不定。
就在众人压力倍增之际，林见素忽然停下脚步。
“前面有东西。”他低声道，【破妄之瞳】穿透浓雾，看到了前方一片不同寻常的区域。
那是一片相对空旷的水域，灰雾淡薄了许多。水域中央，赫然矗立着几根断裂的、布满诡异蚀痕的巨大石柱，石柱围成一个残缺的圆形，仿佛某种古老祭坛的遗迹。而在祭坛中心，散落着几具庞大的、早已失去所有生机、连骨骼都变得灰败易碎的……龙族骸骨！其中一具骸骨的头颅上，还插着一柄锈迹斑斑、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煞气的……断矛！
“是古战场！龙族与某种敌人交战的遗迹！”赤狂瓮声瓮气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然而，林见素的目光却猛地一凝，落在了祭坛边缘，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那里，静静地躺着两具尚未完全腐朽的人类修士尸体！他们身着统一的制式法袍，虽然已被龙息侵蚀得面目全非，但那法袍上的纹路……
“是赵家的人！”苏挽月也认了出来，语气冰冷。
这两具尸体死亡时间不会太久，显然，赵家的人，已经先他们一步，进入了这片死亡之地！而且，看他们倒毙的位置和姿态，似乎并非死于龙息侵蚀，更像是……被某种利器瞬间击杀！
“看来，除了我们和那藏头露尾的另一伙人，赵家的疯狗也闻着味儿来了。”赤狂舔了舔嘴唇，非但不惧，反而战意升腾。
林见素蹲下身，仔细检查那两具尸体。伤口整齐平滑，蕴含着一股阴寒歹毒的力量，瞬间冻结了他们的生机，与听雨楼杀手的风格有些类似，但又有所不同。
他站起身，望向祭坛更深处，那衰亡龙息愈发浓郁的方向，目光深邃。
“跟紧，真正的龙墓入口，恐怕不远了。而我们的‘朋友’们，或许已经在前面等着了。”
危机，伴随着机遇，已然近在咫尺。
（第一百五十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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