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盖南来势未休,龙袍加身血痕留。
一朝得志除荆棘,半世荒淫覆冕旒。
殿上挥毫惊墨客,闺中乱伦惹清流。
兴亡自古由人定,笑看临川作楚囚。
元嘉三十年(453年)的春天,建康城的桃花开得正艳,却被一声惊雷炸得粉碎——太子刘劭带着东宫甲士冲进皇宫,把老父亲刘义隆的脑袋劈成了两半。消息传到浔阳(今江西九江)时,武陵王刘骏正在长江边上检阅水军,听到老爹被杀,这位二十三岁的王爷当场哭晕在帅旗下。
《宋书》里说他“哀号感恸,内外震动”,但哭归哭,手里的刀可没闲着。三天后,刘骏擦干眼泪,以“诛逆贼、复社稷”的名义竖起大旗,浔阳的文武官员一看:嘿,这可是拥立之功啊!纷纷磕头劝进。有个叫颜竣的主簿更绝,直接把檄文写得比骆宾王骂武则天还狠,痛斥刘劭“弑父篡位,天地不容”,硬是把一场藩王起兵写成了正义之战。
刘骏这人,打小就不是省油的灯。他妈路惠男是个不得宠的妃子,带着他在江陵当了十年藩王,这小子没学多少治国平天下的大道理,倒把长江流域的水陆地形摸得门儿清。如今要打回建康,他硬是把水军玩出了花——让士兵在船上绑上草人,夜里点燃火把假装偷袭,把刘劭派来的舰队唬得晕头转向。
双方在新亭(今南京雨花台)决战那天,刘骏亲自披甲登船,站在船头指挥。《南史》记载他“亲冒矢石,将士见之,勇气百倍”。其实哪是勇气百倍,是怕这位王爷一时兴起砍了自己——据说他前一晚刚斩了三个畏战的偏将,人头就挂在旗杆上。
刘劭那边就惨了,这哥们杀了老爹后天天做噩梦,打仗时还带着巫师在阵前跳大神。结果可想而知,叛军一冲,他的军队就跟潮水似的退了,自己骑着马往宫里跑,还不忘带上老爹的妃嫔。刘骏率军进城时,建康百姓夹道欢迎,不是因为多爱戴他,是实在受不了刘劭这疯子——据说这货登基后,连老爹的灵柩都敢扔在一边不管。
永初元年(公元453年)五月,刘骏在太极殿登基,史称宋孝武帝。新皇帝刚坐上龙椅,就干了件让满朝文武腿肚子转筋的事——把刘劭和他四个儿子拉到朱雀航(今南京秦淮河上的桥)砍了,还不解气,又把刘劭的同母弟刘濬全家抄斩。《宋书》里写“劭、濬及诸子皆伏诛,暴尸于市三日”,连刚满月的婴儿都没放过。
大臣们看得直哆嗦,这哪是报仇,分明是立威。果然,刘骏接下来就把刀对准了宗室:江夏王刘义恭是他叔叔,之前跟刘劭混过,吓得把府里的金银珠宝全捐了,还自请贬官,刘骏笑着说“叔叔多虑了”,转头就夺了他的兵权;南平王刘铄是他弟弟,仗着老妈得宠有点傲气,某次宴会上被刘骏灌了毒酒,死前还在地上爬着喊“皇兄饶命”。
杀够了人,刘骏开始琢磨搂钱。他发现老爹刘义隆搞“土断”(整顿户籍)时,江南豪族藏了不少土地和人口,立马下令“检籍”,派御史带着兵挨家挨户查,查出隐瞒的就抄家。会稽(今浙江绍兴)的大户不满,联合起来造反,刘骏派沈庆之带着铁甲军过去,杀了三万多人,把豪族的田产全分给了流民。这招虽然狠,但国库确实鼓了——《宋书·食货志》说“岁入增倍,仓储盈溢”。
有钱了就得搞基建。刘骏在建康城里大兴土木,把老爹留下的宫殿拆了一半,盖起更豪华的“玉烛殿”。据说他亲自画图纸,要求柱子上雕龙,地砖用和田玉铺,还在殿后挖了个大池子,夏天带着妃嫔在里面划船。有个老臣劝他“节俭治国”,他眼睛一瞪:“当年汉文帝住草房,那是他没本事!朕有钱,想盖就盖!”
最绝的是他修的“华林园”,里面不仅有假山流水,还养了老虎、豹子,大臣们上朝得从兽栏旁边过,吓得腿软。刘骏还在园子里设了个“射雉场”,每天早上带着宫女太监打猎,谁要是没射中,就罚他学驴叫。有次吏部尚书蔡兴宗没射中,被迫学了三声驴叫,气得回家后吐了血。
要是只看刘骏的荒唐事,你会觉得他就是个昏君,但翻开《宋书·孝武帝纪》,会发现这哥们其实挺能干。他在位十一年,南边打服了林邑国(今越南中部),北边逼退了北魏,还把青州、冀州从北魏手里抢了回来。
元嘉末年,北魏太武帝拓跋焘打到长江边,刘义隆吓得差点迁都。刘骏登基后,立马在淮河沿线修了十二座军镇,派沈庆之、柳元景这些名将镇守。有次北魏派使者来建康,刘骏故意带着使者去参观水军,指着楼船上的拍竿(古代舰炮)说:“这玩意能把你们的平城(北魏都城)砸个窟窿。”使者吓得当场跪下磕头。
内政上,刘骏搞了个“典签制”,派亲信去监视藩王,把刘义隆时期尾大不掉的宗室势力收拾得服服帖帖。他还改革税制,让商人按资产交税,农民按土地多少交粮,史称“均税法”,这招比唐朝的两税法早了二百年。
更让人意外的是,刘骏还是个文化人。他写的诗《丁督护歌》被选进《乐府诗集》,其中“督护北征去,相送落星墟”一句,连后来的李白都点赞。他还在国子学里设了“玄学馆”,让学者讲《老子》《庄子》,自己没事就去听课,有时候还跟博士们辩论,据说能把老学究说得哑口无言。
有次他跟大臣们喝酒,让每人赋一首诗,武将出身的柳元景说自己不会,刘骏笑着递给他纸笔:“就写‘马槊是我手,铠甲是我衣’就行。”柳元景写完,他还真当众表扬:“有气势,比那些酸文强!”
但刘骏的功绩,全被他的私生活毁了。这哥们好色到没底线,《宋书》里说他“闺庭无礼,与义宣诸女淫乱”,意思是他连叔叔刘义宣的女儿们都不放过。
刘义宣是刘裕的儿子,镇守荆州多年,家里有四个女儿,个个长得漂亮。刘骏登基后,以“叙亲情”的名义把她们召进后宫,名义上封了郡主,实际上全成了他的妃子。刘义宣气得胡子都翘了,在荆州起兵造反,结果被刘骏派兵镇压,脑袋砍下来送回建康,挂在城门上示众。
杀了叔叔,刘骏更没顾忌了,甚至把主意打到了亲妈路太后身上。《魏书》里写“骏淫乱无度,蒸其母路氏”,“蒸”就是晚辈跟长辈通奸的意思。虽然南朝史书没明说,但种种迹象透着古怪——路太后五十多岁了,刘骏还天天往她宫里跑,有时候一待就是一整天,连大臣求见都不见。有次太后过生日,刘骏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抱着太后的脖子说“母后比年轻时还美”,吓得众人赶紧低头。
他还特别喜欢捉弄大臣。有个叫王僧达的官员,因为长得帅,被刘骏逼着在宴会上穿女装跳舞;吏部郎江智渊因为劝谏他不要奢侈,被他指着鼻子骂“你妈是个老巫婆”,气得江智渊回家后自杀了。
最离谱的是他的“裸游馆”。在华林园里盖了座宫殿,夏天的时候,他让宫女们都脱光衣服在里面追逐打闹,自己坐在旁边喝酒观赏。有个叫袁顗的大臣实在看不下去,说“陛下这样有失体统”,刘骏笑着说:“当年商纣王还造酒池肉林呢,朕这算什么?”
大明八年(公元464年)夏天,刘骏在玉烛殿里病倒了。据说他临终前,看着满殿的金银珠宝,突然对身边的颜竣说:“这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朕争了一辈子,到底图啥?”颜竣刚想劝,他又说:“算了,把刘子业叫来。”
刘子业是他的长子,这小子完美继承了他的暴戾和荒唐,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刘骏的宠妃殷淑仪的坟刨了,还指着刘骏的画像骂“这老东西是个酒色之徒”。刘骏要是泉下有知,估计得气得活过来。
刘骏死后,庙号“世祖”,谥号“孝武”。这个“孝”字真是讽刺——他杀了弟弟,逼死叔叔,还跟母亲不清不楚,哪有半点孝心?倒是“武”字还算贴切,打了不少仗,扩了不少地。
纵观刘骏一生,像极了南朝的缩影:有过短暂的辉煌,却被骨子里的荒唐吞噬。他能在乱世中夺位,能让江南经济复苏,却管不住自己的欲望,最终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正如《南史》评价:“孝武之才,足以拨乱,而猜忍暴虐,终致倾危。”
或许,在那个皇权大于天的时代,每个帝王心中都住着两个魔鬼:一个想成为尧舜,一个想做桀纣。刘骏的悲剧,不过是让后者占了上风而已。
参考《宋书》《资治通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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