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晨曦如同轻纱一般,透过窗棂的缝隙,悄然溜进屋内。苏晚在睡梦中,被窗棂外那细微却又扰人的动静骤然惊醒。她的双眼猛地睁开,意识瞬间清醒,犹如一把利剑划破混沌。
她条件反射般地翻身坐起,指尖刚一触及床头的药箱,就听见顾昭那压得极低、几近耳语的声音:“东墙有三个人影,西巷停了辆无篷马车,马嚼子上系着黑布——是周德海的人。”那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冷峻与警惕。
她迅速掀开粗布帐子,晨光透过糊着旧报纸的窗户,带着一丝朦胧与黯淡,漏进来洒在屋内。光线照见顾昭半蹲着的身影,他的腰刀出鞘三寸,刀刃反射出清冷的光,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那线条如同钢铁铸就,透着坚毅与决然。
昨夜竹器坊外那飘动的红绸信笺,仿佛还在她眼前不停地晃动,而此刻,后颈的凉意已经像冰冷的潮水一般,从后颈蔓延至心口。她清楚,周德海的人来得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快,一场危机正悄然降临。
“阿兰和魏叔还没回来。”苏晚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摸出袖中那枚烟球,指腹轻轻摩挲着陶瓶上的裂纹,仿佛能从这裂纹中汲取力量。“他们去西市买药材,这时候该在回客栈的路上。”她掀开被子,麻鞋踩在青砖地上,发出轻微而沉闷的“噗噗”声,如同她此刻沉重的心情。“刺客不会明目张胆动手,客栈前是早市,他们怕惹民愤。”她迅速分析着局势,语气沉稳而冷静。
顾昭转过头,目光如鹰般锐利,眼底闪烁着暗卫特有的冷光,那冷光仿佛能洞察一切。“你想怎么做?”他低声问道,声音里带着对她的信任。
苏晚的目光扫过案几上的药篓,里面还剩半袋她昨日精心采来的乌头粉。那乌头粉呈淡淡的灰白色,细腻而又危险。这是一种能让皮肤迅速泛青的草药,若是混合了曼陀罗的汁液,就会产生惊人的效果,能让人呼吸微弱得如同即将熄灭的灯芯,仿若生命垂危。
“装病。”她当机立断,伸手抓起药篓里的布包,眼神坚定。“我扮作突发重症,你喊人来围观。百姓多了,刺客就不敢硬闯。”她迅速阐述着计划,每一个字都透着果断。
顾昭的手指在刀把上轻轻叩了两下,算是应下了她的计划。他解下外袍,轻柔却又迅速地罩在苏晚肩头,布料还带着他身上温热的气息,仿佛在这冰冷的危机中给她一丝温暖与依靠。“我数到三,你就倒。”他轻声说道,声音如同丝线一般,却又充满力量。
苏晚立刻把乌头粉混着清水,快速地抹在脸上。指尖刚沾到下颌,青白的颜色就迅速泛起,如同冰霜爬上枝头。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跳慢下来,一下,两下,再慢下来,直到呼吸变得浅得如同游丝,仿佛生命正逐渐消逝。
顾昭的声音骤然拔高,充满了焦急与担忧:“大夫!苏大夫你怎么了?”那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如同炸雷一般。
客栈木门“吱呀”一声,被撞得猛地敞开,早起的伙计端着洗脸水,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由于太过匆忙,手中的铜盆“当啷”一声,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清脆而又突兀的声响。
“这、这是中了什么邪?”伙计惊恐地瞪大双眼,脚步踉跄着往后退,一不小心撞翻了墙角的炭炉。炭火四溅,火星子“噼啪”作响,溅落在床沿上,仿佛也在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增添紧张的气氛。
“快喊人!”顾昭一把抱起苏晚,苏晚的头软软地垂在他的臂弯里,毫无生气。“昨日还救了隔壁张婶家的娃,怎么说晕就晕?”他一边大声说着,一边大步往门外走去。门槛绊得他脚步踉跄,但他却故意松了松手臂,让苏晚的身子晃得更厉害些,以增强这“病情危急”的假象。
早市的喧哗声瞬间如潮水般涌了进来。
卖炊饼的老汉踮起脚尖,努力地张望着,大声说道:“这不是总在城门口施药的女大夫?”声音里透着惊讶与关切。
提菜篮的妇人费力地挤进来,伸手摸了摸苏晚的手腕,惊呼道:“脉都快摸不着了!造孽哦,好人没好报!”她的声音带着怜悯与愤慨。
人群越围越密,如同潮水一般,将他们紧紧包围。苏晚微微颤动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她看似昏迷,实则在暗中留意着周围的一切。
她能敏锐地听见刺客的脚步声——左边第三个,皮靴底沾着泥,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应该是在巷口守了半宿,连靴子都沾上了夜露与泥土;右边那个换了布鞋,脚步相对轻盈,但腰间的铁器刮到了竹筐,发出“噌”的一声轻响,她知道那是把短刀。
他们的呼吸声越来越近,带着一种压抑的紧张,却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突然顿住了。
“退开!”有人用粗声粗气的声音喊道,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威胁意味。
“退什么退?”卖糖葫芦的少年梗着脖子,毫不畏惧地反驳道,“我表姑上月咳血,就是这位大夫救的!你们要动她,先踩过我尸首!”少年的声音充满了愤怒与决然。
人群突然像被捅了的马蜂窝,瞬间炸开了锅。
卖菜的大叔高高举起扁担,那扁担在阳光下泛着陈旧的光泽,仿佛随时准备扞卫正义;卖茶的阿婆紧紧攥着陶壶,眼神中透着坚定;就连蹲在墙根的老乞丐,也抄起了讨饭的破碗,那碗上满是岁月的痕迹,此刻却成了他对抗恶人的武器。
苏晚的指尖在顾昭衣襟里轻轻掐了一下——成了。这细微的动作,传递着成功的信号。
顾昭趁机提高声音,急切地说道:“前面街角有医铺!劳烦各位搭把手!”声音里带着感激与焦急。
两个壮实的庄稼汉立刻从人群中挤了过来,一个迅速地抬肩,一个稳稳地抬脚,将苏晚轻轻地放上临时扎的竹板担架。竹板发出“嘎吱”的声音,仿佛在承受着这份使命。
顾昭急忙抄起她的药箱,紧紧跟在后面。他用眼角的余光扫过人群边缘——那几个刺客缩在茶棚下,手中的刀攥得发白,指关节都因用力而泛白,却始终没敢往前挪一步。他们被愤怒的人群所震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晚被抬走。
他们刚转过街角,顾昭就用暗卫特有的摩斯密码,轻轻地拍了拍担架侧边:“二长一短”是让魏五带阿兰去城南破庙汇合,“三短一长”是通知暗卫在医铺后门接应。那节奏轻微而又有规律,仿佛是黑暗中的信号灯塔。
苏晚的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魏五和阿兰该收到信号了,但愿他们没被缠住。她在心中默默祈祷着,希望同伴们都能平安。
医铺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撞得敞开。老大夫颤巍巍地扶着柜台,脸上满是惊讶与关切:“快放床榻上!”声音里透着焦急。
顾昭弯腰时故意踉跄了一下,药箱“啪”地一声砸在地上,里面的药材顿时撒了一地,各种草药的香气瞬间弥漫在空气中。
老大夫赶忙蹲下去捡药材,顾昭趁机迅速地扯下腰间的暗卫腰牌,在老大夫眼前晃了晃,低声说道:“后巷备车,二十两银子。”声音低沉而有力。
老大夫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他看了看腰牌,又看了看顾昭,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日头慢慢地爬到了头顶,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屋内,形成一片片明亮的光斑。苏晚“咳”了一声,缓缓地睁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疲惫与警惕。
老大夫的药柜在她眼前微微晃动,顾昭的脸迅速凑了过来,眼中满是关切:“醒了?”
她微微扯了扯他的衣袖,声音因为长时间的隐忍而变得沙哑,如同砂纸摩擦一般:“刺客追来了?”
“甩了。”顾昭轻轻地把窗户推开一条缝,向外张望了一下,然后转头说道,“他们在医铺前门守着,我让伙计把药渣子倒在门口,说是驱邪,堵了半条街的人。”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接着,他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递给苏晚:“阿兰和魏叔在城南破庙,魏叔急得要冲回来,被阿兰按住了——那丫头现在倒像个小先生。”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与赞赏。
苏晚笑了,可笑着笑着,笑容却突然顿住了。
她的目光瞥见床脚有枚青铜令牌,边缘刻着“忠勇”二字,那字迹苍劲有力,是周德海私兵的标记。令牌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他们追得太急,有人撞翻了药柜。”顾昭蹲下来,捡起令牌,指腹轻轻地蹭过上面的凹痕,神色凝重地说道,“周德海怕了,怕我们查到晋州赈灾粮的事。”
“那就让他更怕些。”苏晚紧紧地把令牌攥进手心,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决然与狠厉,“他派刺客,我们就送证据——晋州的灾民名册,贪粮官员的账本,总得让他睡不着觉。”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洒在大地上,将一切都染成了橙红色。他们从医铺后巷悄悄地溜了出来。
顾昭用黑布裹住苏晚的头,让她混在送葬的队伍里。送葬队伍里的棺材板“吱呀”作响,仿佛在诉说着逝者的故事。
苏晚透过布缝小心翼翼地看出去,见街角的茶棚下,两个刺客正对着医铺前门跺脚,脸上满是焦急与无奈。他们被堵在人群之外,无法靠近苏晚。
她摸了摸怀里的令牌,嘴角勾起一抹冷意——这局,才刚开始。她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周德海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城南破庙的断墙下,阿兰一看到苏晚,立刻飞奔过来,扑进她的怀里:“苏大夫你吓死我了!魏叔说要去和刺客拼命,我拽着他的酒葫芦不让走!”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透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魏五的酒葫芦确实空了,他抹了把脸,无奈地说道:“女娃子手劲比我还大。”他的脸上带着一丝苦笑。
苏晚揉了揉阿兰的发顶,眼中满是温柔与欣慰。可转头却没看见顾昭,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担忧。
“他说去查周德海的密道。”魏五拍了拍腰间的刀,眼神中透着信任,“暗卫的事,我们不懂,但这小子……”他顿了顿,脸上露出肯定的神情,“靠得住。”
夜风呼啸着卷过破庙,破庙的幡旗猎猎作响,发出“呼呼”的声音,仿佛在为这未知的夜晚奏响序曲。
苏晚望着庙门外的夜色,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顾昭极少单独行动,尤其是在她身边时。这种异常让她心中隐隐不安。
她摸出袖中的烟球,陶瓶上还沾着今早的药渍,仿佛在提醒着她这一天的惊险。
远处突然传来信鸽扑棱翅膀的声音,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苏晚抬头,见一只灰鸽从东城墙方向腾空而起,尾羽在暮色里划出一道黑影,如同黑色的闪电。
她紧紧地攥紧烟球,后颈的凉意又像鬼魅一般漫了上来——这一夜,怕是比昨夜更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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