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指挥中心巨大的弧形监控墙前,空气凝滞得如同冻胶。十六块高清屏幕分割着暴雨笼罩下的城市脉络,其中四块聚焦在一条被警灯染成红蓝色的长街上。冰冷的电子光映在肖时宇脸上,勾勒出他雕塑般紧绷的侧脸线条。他双手撑在控制台边缘,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指甲几乎要嵌进冰冷的合成材料里。
旁边,潘叙白十指在键盘上翻飞如电,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如鹰,紧盯着数个跳动的窗口和不断切换的监控画面。陆昭站在稍后位置,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沉默地盯着主屏幕上那辆被前后警车严密护卫的黑色轿车——那是转移他父母的车。
“目标车辆位置,南华路中段,时速45,预计两分钟后进入梧桐隧道。” 负责现场调度的陈局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沉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A组b组保持警戒,c组注意,目标车辆即将进入梧桐隧道入口,确认隧道内清空!”
“c组收到,隧道净空,已布控。”
“A组侧翼无异常。”
“b组后方无尾随。”
耳机里清晰的汇报声本该带来一丝安心,但肖时宇心脏的狂跳却丝毫没有减缓。
周凛消失了,像一滴水融入了这片暴雨的海洋。这种“蒸发”本身就是最大的警报。他太清楚这个人被逼到绝路后会爆发出怎样毁灭性的疯狂。那份二十年的恨意,足以焚烧一切理智。
潘叙白忽然低咒一声,手指在键盘上猛地敲下一个键。只见主屏幕旁边一块原本显示着路口全景的3号监控画面被瞬间放大、锐化。
瓢泼大雨中,一个模糊的人影突兀地出现在车队正前方的路中央!
“那是什么?!”陆昭一步跨到屏幕前,声音陡然拔高。
画面在潘叙白的操作下继续放大、去模糊。惨白的车灯光柱穿透雨幕,如同舞台追光,死死钉在那个张开双臂、直挺挺拦在疾驰警车前的黑影上!
是周凛!
雨水将他浇得透湿,昂贵的西装外套敞开着,里面赫然绑满了缠绕纠结的管线和块状物。那些东西在强光下反射出冰冷诡异的光泽。
他枯瘦的脸上肌肉扭曲,嘴角咧开一个近乎癫狂的笑容,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越来越近的车队,尤其是中间那辆黑色轿车。他猛地拍打着自己绑满“炸弹”的胸膛,发出无声的挑衅和狂笑。
“c组!前方出现拦路者!疑似周凛!身上有不明装置!紧急制动!重复,紧急制动!注意规避!”陈局的指令瞬间变得急促而尖锐,通过通讯频道炸响在每一辆护卫警车里。
刺耳的刹车声透过监控墙的音响系统传来,带着金属摩擦的绝望尖叫,撕裂了指挥中心的死寂!整个车队在湿滑的路面上剧烈顿挫、偏移,最终惊险地停下,车头距离那个张开双臂的疯子不过十几米!
肖时宇的呼吸骤然停止。他死死盯着3号屏幕的特写。周凛脸上的疯狂笑容更加扭曲,他张开嘴,对着黑色轿车的方向嘶吼着什么,暴雨吞噬了声音,但通过唇语,肖时宇读懂了——那是在喊他父亲!
下一秒,肖时宇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一股冰冷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他看到周凛藏在身后的手动了。同时,黑色轿车的后车窗——父母所在的位置——那深色的玻璃,竟然无声地向下滑动了十厘米左右,露出一条致命的缝隙。
“爸——!别开窗!关上!快关上!”肖时宇如同被电击般猛地扑向控制台上的麦克风,嘶吼声带着从未有过的惊惶和绝望,在指挥中心里炸响。
已经晚了。
监控画面如同冷酷的默剧。就在车窗降下那条缝隙的瞬间,周凛那只藏在身后的手如同毒蛇出洞,猛地向前一挥。几枚拇指大小的、闪烁着微弱金属光泽的圆柱体,被他以极其精准而刁钻的角度,从那条狭窄的缝隙中投掷了进去。
“砰!” “砰!” 几声极其轻微的撞击闷响,被指挥中心的音响设备捕捉并放大,敲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几乎没有任何延迟。
3号监控的特写镜头里(车内装有隐蔽摄像头),肖父似乎刚想探身质问,身体就猛地一僵,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随即被剧烈的眩晕感淹没,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而坐在他旁边的肖母,甚至没能做出任何动作,眼神在瞬间失焦,毫无生气地歪向了一旁的座椅靠背,如同断了线的木偶。
“是催眠气体!”潘叙白的声音带着技术性的冰冷,语速飞快,“罐体破裂释放,车厢密闭空间内浓度瞬间超标!”
“目标劫持人质!目标劫持人质!全员注意!闭气!防护!”陈局的怒吼在通讯频道里炸开,带着气急败坏的颤抖。
然而,混乱已经发生。
就在催眠气体罐投入车内、肖父肖母瞬间失去意识的同一时刻,道路两旁的行道树阴影下,如同鬼魅般窜出六七个穿着黑色雨衣、戴着全覆盖式防毒面具的身影!他们动作迅捷、配合默契,显然是早有预谋。
两人如同猎豹般直扑那辆车窗洞开的黑色轿车。另外几人则迅速向刚刚下车、正欲包围周凛却被突发状况弄得有些混乱的警员投掷出烟雾弹。
“嗤——!” 白色的浓烟瞬间在雨水中弥漫开来,混合着催泪瓦斯的刺激性气味,迅速笼罩了车队前方区域,严重干扰了视线和呼吸!靠近黑色轿车的几名警员吸入烟雾,顿时剧烈咳嗽,眼泪鼻涕横流,行动力大打折扣。
监控画面在烟雾和雨水中变得模糊、晃动。但依然能捕捉到镜头:一个黑影粗暴地拉开了黑色轿车的后车门,另一个黑影探身进去,动作麻利地将昏迷不醒的肖父拖了出来,扛在肩上,紧接着,肖母也被同样拖出。
“妈——!” 肖时宇目眦欲裂地盯着屏幕,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瞬间渗出,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陆昭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金属立柱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面包车!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面包车如同幽灵般从旁边一条小巷里冲出,精准地滑到路边!侧滑门“哗啦”一声拉开。
监控画面剧烈晃动,烟雾弥漫,只能看到几个模糊的黑影扛着人质,在同伴的掩护下,迅速钻进了面包车。
“拦住它!” “开枪!打轮胎!” 通讯频道里充斥着陈局和其他警官嘶哑的怒吼和指令。
零星的枪声响起,但在混乱的烟雾、雨幕、人质安全以及自身受到干扰的情况下,显得那么无力。子弹打在湿漉漉的地面和面包车厚重的车身上,溅起泥水和火星。
黑色面包车的引擎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轮胎疯狂地卷起泥水,如同脱缰的野马,猛地撞开前方一辆试图拦截的警用摩托,一头扎进旁边更狭窄、监控探头更少的黑暗巷弄,眨眼间便消失在暴雨和混乱的夜幕深处。
指挥中心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监控屏幕上,红蓝警灯兀自在弥漫的白色烟雾和冰冷的雨水中闪烁,映照着那辆孤零零停在路中央、车门洞开的黑色轿车。雨水无情地冲刷着车窗,也冲刷着控制台前肖时宇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
他死死盯着屏幕上母亲歪倒的座椅,身体僵硬得如同一尊冰冷的石像,只有那双眼睛,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和无尽的痛苦。
冰冷的电子音还在重复着车辆丢失的警报。巨大的监控墙上,代表父母车辆的那个光点,已经变成了刺目而绝望的灰色。
雨声,透过音响设备,在死寂的指挥中心里,被无限放大,冰冷地敲打着每一个人的神经。那枚从肖父口袋滑落、沾满泥水、静静躺在湿冷路面上的柠檬糖,在某个未被关注的监控角落里,反射着微弱而讽刺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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