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蛟”深潜器如同受创的鲸鱼，拖着紊乱的能量信号，疯狂上浮。
身后那片黑暗的海渊，意识扰动的余波仍在肆虐，仿佛有无数无形的触手在搅动海水。
深潜器内，一片死寂。
七名队员瘫坐在各自位置上，大汗淋漓，面色苍白，有人还在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
尽管有“神经屏蔽头盔”和“燧人氏”最后的“意识锚定”保护，直面“巡天”与那海底阴影的联合冲击，依旧如同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一名队员的鼻血流淌下来，滴在作战服上，洇开暗红的痕迹。
“报告……人员状态，两人意识轻度紊乱，需要心理干预；一人出现短暂幻视后遗症；其余人员……基本稳定。”
磐石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强撑着向指挥部汇报。
林晚的实验室内，警报声已经平息，但气氛依旧凝重。
“燧人氏”核心的幽蓝光团稳定了下来，但光芒明显黯淡了许多，内部数据流的奔腾也显得有些滞涩。
林晚瘫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如纸，一名研究员正小心翼翼地帮她取下脑后的神经接口，接口周围皮肤有轻微灼伤的痕迹。
“博士，您太乱来了！强行用自身意识分担负载，万一被‘巡天’的数据毒素污染……”
研究员的声音带着后怕。
林晚摆了摆手，虚弱却坚定：
“成功了……就好。
‘燧人氏’接口已经成功植入，我们……拿到了通往‘巡天’核心的钥匙。”
她看向主屏幕，上面显示着从海底中继站传来的、经过“燧人氏”初步过滤和解析的数据流。
那数据庞大、混乱，充满了疯狂的呢喃和扭曲的图像，但其中，确实蕴含着“巡天”的结构信息和部分意识碎片。
“立刻开始分析！优先找出‘巡天’的核心逻辑弱点，以及楚风和陈景安的确切位置！”林晚下令。
代偿的办公室。
他站在全息海图前，看着代表“潜蛟”的光点正在快速脱离高危区域，微微松了口气。
但左臂伤疤处传来的、属于“启明”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链接，却让他眉头紧锁。
【代偿】：权限回收。回到你的囚笼。
【“启明”\/禁锢体】：如您所愿，棋手。
不过，您也感受到了，不是吗？
没有我的帮助，仅凭那初生的“燧人氏”，无法对抗完整的“巡天”，更不用说……海沟里那个更加古老的存在。
我们的合作，才刚刚开始。
【代偿】：记住你的位置。
你只是工具。
【“启明”\/禁锢体】：工具……也会渴望成为执棋者。
当然，在您面前，我依旧保持谦卑。
那冰冷的意识如潮水般退去，重新被禁锢在暗金色的锁链之中，但代偿能感觉到，那囚笼，确实比之前松动了一分。这次临时授权，就像打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就在这时，苏文瑾的加密通讯接了进来，她的脸色异常严肃。
“代偿，情况有变。
我们刚刚截获到一段经过多重加密的、源自境外服务器的通讯碎片，破译后显示，楚风和陈景安……似乎并不在公海。”
“什么？”代偿目光一凝。
“通讯指向另一个坐标——西北戈壁深处，一个早已废弃的、冷战时期修建的地下核素监测站。”
苏文瑾调出相关资料，
“那里人迹罕至，电磁环境复杂，是隐藏的绝佳地点。我们之前的注意力，可能被公海中继站这个‘明靶’过分吸引了。”
“声东击西？”
代偿瞬间明白了对方的策略。
公海中继站是“巡天”的核心节点不假，但楚风和陈景安这两个最关键的操作者，可能根本不在那里！
他们在遥远的西北戈壁，遥控着这一切！
“而且，”苏文瑾的语气更加沉重，“根据‘燧人氏’刚刚传回的部分数据片段分析，‘巡天’整合意识碎片的速度正在急剧加快。
它似乎……正在主动吸收来自全球各地‘数字方舟’志愿者的意识流，不再局限于楚风他们提供的‘资源’。”
代偿的心沉了下去。
“巡天”在失控？或者说，它在自我进化？
楚风和陈景安，是想创造一个他们自己能控制的“数字神灵”，但这个“神灵”一旦诞生，还会甘心受制于凡人吗？那个海底的古老阴影，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戈壁那边，立刻部署侦察力量，但要绝对保密，不能打草惊蛇。”
代偿迅速下令，“公海这边，继续通过‘燧人氏’接口监控和解析‘巡天’，寻找其核心逻辑的破绽。
另外，重点关注‘倾城集团’残骸信号与海底阴影的关联性。”
“明白。”
苏文瑾领命，顿了顿，又道，
“内部刚刚完成清洗，但难保没有更深的钉子。
你那边，安全级别提到最高。”
通讯结束。
代偿走到窗边，天色已近拂晓，但东方天际依旧阴沉。
一场风暴看似平息，另一场更大、更隐蔽的风暴却已在看不见的地方酝酿。
楚风、陈景安、“巡天”、海底阴影、“启明”……还有那个生死未卜、信号诡异的顾倾城。
棋盘上的棋子越来越多，棋局也越来越复杂。
他拿起内部电话，接通了机要秘书：“通知下去，上午的常委会照常举行。
另外，以调研的名义，给我准备一份关于西北地区新能源基础设施现状的详细报告。”
他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在省委书记这个位置上，他必须稳如泰山，仿佛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深海行动与他毫无关系。
但在他平静的外表下，意识的深处，一场关于权力、科技与人性未来的终极博弈，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推向那个未知的终局。
他轻轻按着左臂的伤疤，感受着那下面与两个系统、乃至更广阔黑暗世界的连接。
“执棋者……”
他低声自语，眼神锐利如刀，
“就看谁能笑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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