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本无生,因境有……心无所住,万法皆空……”
他将这段经文在心中默诵了三遍。
每一次默诵,识海中的灼痛便加剧一分。
当第三遍落下,他
那是他刚刚拜入山门,不慎跌倒,师尊将他扶起时,脸上露出的温和笑颜。
那份温暖,曾是他孤寂童年中为数不多的光。
画面破碎的瞬间,一股无法言喻的空虚和剧痛席卷了神魂,仿佛生命被硬生生剜去了一角。
但作为交换,一股前所未有、纯粹至极的剑意,自他识海深处轰然爆发!
心剑,三息不灭!
翌日,晨曦未至,天光晦暗。
赤瞳率领着狼群,如同一片移动的乌云,再度出现在河床之上。
它那巨大的身躯上,残破的甲胄在晨风中发出“铿锵”之声,手中的断枪,直指巨石上的萧云归。
“昨夜鬼卒之怨,已尽入我眼。”它的声音沙哑而宏大,充满了金石之气,“你的剑意,是最好的引子。今日,斩你,我便可化作祭献血月的光,送十万亡魂归土安息!”
萧云归缓缓站起身,怀里的小石头紧张得不敢呼吸。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从怀中取出一截断裂的剑刃,那是他从囚车残骸中拾得的断罪剑碎片。
他以手为柄,握住碎片,一股凌厉无匹的心剑之意,瞬间自他体内引出,灌注到这截碎片之上。
“嗡——”
断罪剑碎片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宿命对决而欢欣。
然而,萧云归接下来的动作,却让所有生灵都为之错愕。
他没有将剑尖指向狼王,而是缓缓调转方向,将那闪烁着凛冽寒光的剑尖,对准了自己心口的位置。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上赤瞳那双燃烧着百年怒火的血眸,一字一句地说道:“若你真是为了赎罪,为何不敢直面你自己的死亡?”
赤瞳巨大的狼瞳猛地一缩。
萧云归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你不是要杀我,你是不敢承认——百年前,下令弃城,眼睁睁看着十万袍泽沦为冤魂的,不是别人!”
“是你自己!”
“轰!”
这句话,仿佛一道九天神雷,狠狠劈在了赤瞳的神魂之上。
它那山岳般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左眼中积蓄了一夜的怨气瞬间失控,化作一道血泉喷涌而出!
“不……不是我!不是!”
“线!线断了!”小石头突然在萧云归怀里发出惊喜的尖叫,“萧云归!他头顶上那根黑色的‘罪赎之线’……断了!”
束缚了百年的执念,在真相被揭穿的这一刻,应声而断!
“吼——!”
狼王赤瞳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这吼声中充满了痛苦、疯狂和不甘。
它再也无法维持理智,断枪裹挟着滔天妖力,带着撕裂天地的气势,朝着萧云归当头劈下!
这一枪,是它百年怨念的极致爆发!
然而,面对这足以劈山断岳的一击,萧云归不闪不避。
就在断枪即将及体的瞬间,他眼中闪过一道前所未有的光亮,握着断罪剑碎片的手猛然发力,逆势而上!
“噗嗤!”
锋利的剑刃,没有刺向敌人,而是狠狠地刺入了他自己的左肩!
剧痛如潮水般涌来,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衫。
他却借着这股刺骨的剧痛,强行唤醒了自己最深沉的真我意志!
“我非因,亦非果!”
“我是……斩者!”
伴随着这声发自神魂的呐喊,一股超越了过往任何一次的磅礴剑意,以他为中心,冲天而起!
这股剑意,不再仅仅是《斩我经》的力量,更蕴含着他此刻斩断宿命、直面真我的决绝!
剑意冲霄,竟引动了这片古战场之下沉寂了千百年的地脉!
“嗡!嗡!嗡……”
河床周围,九座早已风化、深埋地底的古老石碑,竟在此刻齐齐发出共鸣!
九道通天彻地的宏大虚影拔地而起,如九根擎天之柱,环绕在萧云归身周,散发出镇压万古的苍茫气息。
那九座石碑虚影,竟在出现的瞬间,短暂地压制了天上血月散发的猩红邪力!
“啊啊啊——!”
失去了罪赎之线,又被这股浩然正大的地脉之力冲击,赤瞳在疯狂的咆哮中开始崩解。
它身上的妖气如烈日下的冰雪般消融,覆盖在体表的残破甲胄寸寸碎裂,叮当作响地落在地上。
最终,巨大的狼王身躯彻底化为飞灰,露出了里面被禁锢了百年的真正面目——那是一张属于人类的脸。
苍老,布满皱纹,写满了无尽的悔恨与痛苦,却又在最后一刻,流露出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
他望着萧云归,干裂的嘴唇微微开合,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吐出两个字。
“谢……谢……”
话音落下,他的身躯也彻底化为尘埃,随风而逝。
“噗——”
萧云归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地,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他的识海中,有一角彻底变得空白,他忘记了七岁那年,村口下过的一场大雨。
但他手中的断罪剑碎片,以及他心中那柄无形的剑,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明亮、更加纯粹。
就在此时,远方数十里外的一处孤寂高崖上,一个身披灰色僧袍的哑僧,正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当看到那九座石碑虚影冲天而起时,他古井无波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一丝震撼。
他下意识地一松手,掌心中一直紧握着的一个小巧药瓶,脱手而出,摔落在坚硬的岩石上。
“啪!”
药瓶应声而碎,裂成了大小不一的九片——不多不少,恰好应了那九星共鸣之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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