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闭合的刹那,萧云归靴底的积雪在幽蓝光幕上融成水痕。
门内的寒气比外头更烈,像无数细针往骨缝里钻,可他的注意力全锁在前方——悬浮的剑形光团里,未来之身正举剑对准他的眉心。
那柄剑与他腰间的归一剑同模同样,剑刃却泛着幽紫,像是浸过万年玄冰。
“这次,你是来杀我,还是来认我?”门后那声低吟又在耳畔响起,这回他听清楚了——是剑灵的声音,也是他自己的。
识海突然翻涌如沸。
未来之身的青玉手臂从他左胸蔓延而出,皮肤下的血管成了流动的星砂,连心跳都被那股力量压得慢了半拍。
萧云归咬着牙,左手死死攥住归一剑的剑柄,指节泛白:“苏青竹还没醒,小石头还在等我,我不能...”
“你不能什么?”未来之身的声音像两块玄铁相击,带着金属的冷硬,“你以为进了这门就能问出真相?
你师尊的血早浸透了青霄山的石阶,你师父的剑魄还困在剑灵里受剐,而你——“那柄幽紫剑向前送了三寸,剑尖几乎要刺破萧云归的眉心,”连自己的命途都要看别人的眼色。“
萧云归的左臂彻底透明了,可他突然笑了。
他想起被流放时,苏青竹缩在草堆里,用冻得发红的手给他塞热红薯;想起小石头蹲在破庙外,用树枝在雪地上画歪歪扭扭的剑;想起师尊在他练剑时拍他肩膀,说“小归的剑,该斩自己的路”。
“我来认。”他松开归一剑,反手将断心玉按入剑槽。
玉纹里的血突然活了,顺着剑脊爬上他手背,在虚空中勾勒出一行血字:“九眼连星,逆命成阵——焚图者,方得真传。”
“你疯了!”未来之身的声音第一次出现裂痕,“夜行图是地脉锁,烧了它会——”
“会怎样?”萧云归盯着血字,指尖轻轻抚过,“会让九处剑眼苏醒,会让逆星阵成,会让我这条被人攥着的命,重新握回自己手里。”他咬破舌尖,血珠溅在断心玉上,整幅夜行图突然在识海里燃烧,千丝万缕的光轨化作星图,像烙铁般烙进神魂深处。
“轰——”
门外传来小石头的尖叫。
萧云归猛地转头,透过半透明的门幕,看见那孩子正趴在雪地上,耳朵紧贴地面,小脸煞白:“哥哥!
地脉在响!
九处!
九处都在响!“
断眉客的破锣嗓子跟着炸起来:“他奶奶的!
这破图根本不是路引!
三十六峰的标记是...是点火的位置!“他手里的半张皮图被风掀开,边角的焦痕突然亮起来,像被人点了引信。
“归姓者!”
风雪中传来一声暴喝。
萧云归转身时,幽蓝光幕突然被撕开道口子,风雪裹着血腥味灌进来。
火判官立在断桥那头,赤焰卷轴展开如血云,火舌舔着他的靴底:“命途早被我算死在青铜门前,你倒好,自己送上门。”
铁链拖地的声响刺得人耳膜生疼。
断线傀被两条黑链拖着走,昔日同门的脸肿得像发面馒头,左眼翻白,右眼却突然聚起光——他猛地挣动,铁链在雪地上犁出深沟,右手从袖中弹出半截青霄密令,塞进萧云归怀里:“宗主...要你死在...真相之前...”
“聒噪!”火判官屈指一弹,赤焰卷轴射出火星。
断线傀的胸膛瞬间被烧穿,焦黑的碎骨混着血珠簌簌落地,最后那半句话被风雪卷走,只余下密令残页上“青霄”二字,还沾着未干的血。
萧云归攥紧密令,掌心的血渗进纸纹。
身后突然传来雾娘子的清喝,他回头时,正看见她竹簪上的雾气凝成剑形,横在断桥中央。
断眉客拽着小石头往后跑,边跑边喊:“九处剑眼还没启!
这火要是烧不全——“
青铜门内的光突然大盛。
未来之身的身影开始模糊,最后只留下一句话,混着剑鸣撞进萧云归的识海:“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萧云归低头看怀里的密令,又看断桥那头越烧越旺的赤焰,再想起门外苏青竹与他同频的心跳。
他将归一剑拔了半寸,剑鸣震得雪粒乱飞:“来不及了。”他说,“这把火,我烧给命途。”雾娘子的竹簪在风雪中嗡鸣,发间雾气骤然凝结成七柄半透明的剑雾,如游龙般缠向火判官的赤焰卷轴。
她袖口翻卷时,萧云归瞥见她腕间一道旧疤——与苏青竹被妖奴烙下的印记如出一辙。
这抹相似的伤痕让他喉间发紧,握密令的手又紧了几分。
“九处剑眼未启!
逆星阵不成,血月之力要把寒鸦堡连人带地吞了!“断眉客的破锣嗓子几乎要撕裂风雪,他抓着小石头的后领往庙墙根缩,靴底在雪地上犁出两道深沟。
那半张焦黑的皮图从他怀里掉出来,被风卷起半寸,又“啪”地拍回他脚边——边角的焦痕正随着萧云归识海的灼烧,泛起幽蓝的光。
萧云归的左臂已透明如琉璃,能清晰看见皮下流动的星砂,像一条被剥去鳞片的银鱼。
未来之身的怒吼震得他耳膜生疼:“你若动用我力,神魂会被彻底吞噬!
你连苏青竹的心跳都护不住!“他却闭了眼,舌尖抵着虎牙,血腥气在齿间炸开的刹那,《斩我经》第三重的经文如滚雷炸响——”斩形我者,以身为炉,焚图成灰,方见真命。“
识海里的夜行图“轰”地烧了起来。
原本晦涩的星轨化作千万道流光,顺着他的经脉往天灵盖钻,每一道都像烧红的铁钎,在神魂上烙下剑眼的坐标。
他听见自己的骨骼发出细碎的爆响,左手按在归一剑柄上,剑鞘与断心玉的血纹共鸣,竟渗出滴滴金血——那是青霄剑派历代剑主以心血祭剑的印记。
“你疯了!”火判官的赤焰卷轴突然蜷起半寸,他后退半步,玄铁靴在冰面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这个向来冷静如焚纸的幽烛盟使,此刻瞳孔缩成针尖,盯着萧云归周身腾起的星芒:“竟用神魂当熔炉......夜行图是地脉锁,你烧了它——”
“烧了它,九处剑眼才醒。”萧云归睁开眼,眼底映着识海的火光。
他拔剑半寸,归一剑嗡鸣如龙吟,剑尖所指之处,北边山坳突然腾起一道青色剑气,直贯苍穹;紧接着东边冰湖、南边枯林,一处接一处的地脉剑眼喷发,九道青光像九根天柱,将血月的赤芒撞得支离破碎。
“他们......看不见命线了!”小石头的尖叫混着剑气轰鸣炸响。
萧云归转头,正看见追来的幽烛盟喽啰们突然捂眼跪地,有的呕出黑血,有的攥着断裂的刀刃痛哭——他们曾靠观命线算尽天下,此刻命途却像被人撒了把碎星,再无半分清晰的轨迹。
识海里的喧嚣突然静了。
未来之身的青玉手臂不再翻涌,那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竟浮起笑意:“你终于......学会用我了。”萧云归低头,归一剑的剑身映出两张脸——现世的他苍白如纸,唇角挂着血;镜中的他眉目如剑,青玉色的眼尾挑着星芒。
两双手同时按在剑柄上,他听见未来之身的声音混着剑鸣:“现在,看你怎么把这局,扳回来。”
断眉客突然扯他衣角。
萧云归低头,见那老贼正盯着南境方向,喉结动了动:“寒鸦堡的血光......散了。”他顺着望去,原本笼罩寒鸦堡的血月光柱果然扭曲成碎片,像被小孩揉皱的红绸。
可断眉客的手在抖,“可逆星阵还差最后一环......血月的根还扎在边荒底下,这火......”
“够了。”萧云归将归一剑完全抽出。
剑鸣震得周围积雪炸开,他望着九道仍在攀升的青色剑气,突然想起师尊说过的话:“剑眼醒时,便是困龙出渊日。”可此刻他的左臂已彻底透明,连星砂都开始消散——未来之身的力量正在与他融合,还是吞噬?
桥那头的火判官突然低笑。
萧云归转头,见那老贼的赤焰卷轴重新展开,火舌舔着他指尖:“就算你烧了夜行图,逆星阵未成闭环......”他的声音被风雪撕成碎片,可萧云归却听见了——血月之力仍在地下翻涌,像头被打疼却没死的恶兽,正磨着爪子等下一口。
归一剑的剑身突然发烫。
萧云归望着镜中两张重叠的脸,将断心玉按得更紧。
苏青竹的心跳声从怀里传来,与他的脉搏同频共振。
他想起雪地里那个塞给他热红薯的姑娘,想起小石头画在雪地上的歪扭剑痕,又想起断线傀最后塞进他怀里的密令——“青霄”二字上的血,还没凉透。
“不够。”他轻声说。
剑尖挑起一道星轨,指向第九处剑眼所在的方向——那里的剑气还弱着三分,像根随时会断的线。
风雪卷着血沫扑在他脸上。
萧云归踩着碎冰走向桥心,归一剑在头顶划出银弧。
他听见未来之身在识海低叹:“你要的从来不是救寒鸦堡......”
“我要的是,”他的声音混着剑鸣,穿透风雪,“让所有攥着我命途的手,都松开。”
九道剑气突然同时暴涨。
寒鸦堡方向传来百姓的欢呼,可萧云归却听见地底传来闷响——那是血月之力在翻涌,在寻找新的缺口。
他望着归一剑中两张重叠的脸,突然笑了。
“慢慢来。”他说,“这把火,才刚烧起来。”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归剑斩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