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开座位，大步走到长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以一种极具压迫感的姿态逼视着路明非，一字一顿地说道：
“路明非，你不要以为有校长护着你，就能蒙混过关！加图索家族，以及秘党内部的有识之士，绝不会允许一个潜在的怪物隐藏在学院内部！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潜入卡塞尔，究竟有什么目的？！”
这一声质问，如同惊雷在大厅中炸响。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向路明非。
路明非抬起头，直视着弗罗斯特那双充满愤怒和猜忌的眼睛。这一次，他没有再刻意掩饰。那丝原本一闪而过的金色流光，在他眼底缓缓凝聚、沉淀，最终化为一种深不见底的、非人的平静。
他没有说话。
但一股无形无质，却沉重如山的威压，以他为中心，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
这并非他主动释放，而是伪神意识在受到接连挑衅和恶意逼问后，一种本能的、自上而下的位格彰显。如同沉睡的巨龙被打扰后，微微睁开了眼睑，流露出一丝属于掠食者的气息。
嗡——
大厅顶部，那盏巨大的、由无数水晶棱镜组成的华丽吊灯，突然发出了一阵细微的嗡鸣。紧接着，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吊灯上那些晶莹剔透的水晶挂饰，开始轻微地、高频率地颤动起来，相互碰撞，发出细碎而清脆的声响。
起初只是细响，但很快，颤动的幅度越来越大！
咔嚓！
一声清晰的碎裂声响起！一枚位于吊灯边缘的水晶挂饰，竟然毫无征兆地迸裂开来，化为齑粉，簌簌落下！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紧接着，第二枚，第三枚……碎裂声如同爆豆般接连响起！无数水晶碎片从吊灯上剥落，在从彩色玻璃窗透进来的光线中，折射出炫目而诡异的光斑，如同下了一场璀璨而冰冷的雨！
哗啦啦——
最终，在一阵更剧烈的震动后，整个巨大的吊灯虽然主体结构并未坍塌，但上面超过三分之一的水晶挂饰已然碎裂殆尽，只剩下光秃秃的金属框架和零星几枚残存的水晶，狼狈地摇晃着。
大厅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他们感受不到任何言灵的力量波动，也没有任何物理冲击的迹象。那盏吊灯，就好像是承受不住某种无形的、纯粹精神层面的重压，而自行崩溃碎裂！
碎裂的水晶粉末在空气中缓缓飘落，映照着彩窗的光，迷离而诡异。
校董们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丽莎女士捂住了嘴，那位东方家族的老者瞳孔收缩，其他几位也是神色剧变。
弗罗斯特·加图索撑在桌子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距离路明非最近，感受到的那股无形的压迫感也最为清晰。那不是杀意，不是力量冲击，而是一种更本质的、让他体内高贵的加图索家族血脉都感到战栗和渺小的……位格差距！仿佛坐在他对面的，不是一个少年，而是一尊古老的神只，正冷漠地俯视着他的僭越。
昂热校长的眼神也变得无比深邃，他放在桌面上的手轻轻握成了拳头。他看向路明非的目光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探究，但更多的，是一种验证了某种猜想的沉重。
楚子航握紧了村雨的刀柄，身体微微紧绷，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冲突。零则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望着路明非的背影，没有任何恐惧，只有绝对的平静。
路明非依旧坐在那里，面无表情。他甚至没有去看那碎裂的吊灯，目光依旧平静地落在弗罗斯特那张因为惊怒而有些扭曲的脸上。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弗罗斯特·加图索压抑着巨大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的声音，那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
“你……你看到了吗？！昂热！你们都看到了吗？！这就是证据！这不是混血种的力量！这是……这是怪物！是灾厄！”
路明非缓缓站起身。
他的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无形的节奏，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看着弗罗斯特，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落针可闻的大厅：
“加图索先生，”路明非的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如果我是怪物，是灾厄……”
他顿了顿，眼底那抹深不见底的金色若隐若现。
“那么，一再试图激怒我，甚至提议将我解剖研究的你，又算是什么呢？”
这句话如同冰锥，刺入了弗罗斯特的心脏，让他瞬间哑口无言，脸色变得铁青。那是一种基于绝对实力差距的、赤裸裸的反问，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蔑视。
路明非不再看他，转而面向昂热和其他校董，微微欠身：“校长，各位校董。如果听证会结束了，我想我需要回去休息了。我的血统，似乎还需要进一步‘稳定’。”
他的态度从容，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与刚才那无形中震碎水晶吊灯的威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昂热校长深深地看了路明非一眼，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今天的听证会，到此为止。路明非，你先回休息处。关于你的最终处理意见，校董会需要进一步商议。”
“是。”路明非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向着大厅门口走去。楚子航和零自然而然地跟上了他的脚步。
没有人敢阻拦。
弗罗斯特·加图索死死地盯着路明非离去的背影，胸口剧烈起伏，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冰冷的嗤笑，猛地一拂袖，转身从大厅的另一侧通道快步离去，甚至连和其他校董打招呼的礼仪都顾不上了。
他那冷笑离席的背影，充满了愤懑、不甘，以及一种山雨欲来的危机感。
校董会的第一轮交锋，以一种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方式，暂告段落。
但所有人都知道，矛盾并未解决，反而因为路明非这惊世骇俗的无声示威，而变得更加尖锐和不可调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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