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林弦所属的那个科技组织，”芬格尔顿了顿，“他们试图用科学解析神秘，本质上也是在触碰那些碎片力量所代表的、超越当前物理规则的‘权柄’。他们想复制，甚至人造‘神’。”
信息量巨大，如同一块块沉重的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原本看似清晰的敌我界限，变得模糊不清。加图索家族、卡塞尔秘党、陈家、科技组织…各方势力的行动，其根源似乎都指向了那古老的“伪神”碎片。
“所以，路明非…”昂热缓缓问道，“他是某个特别强大的碎片容器？”
“不，”芬格尔摇了摇头，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根据守秘人最新的观测和记录分析，路明非…可能不是简单的容器。他很可能是某个核心碎片的‘转世’，或者用更准确的说法，是那个被封印、打碎的古老存在，在漫长时光后，于当前纪元重新聚合、苏醒的一个‘焦点’。”
“他从青铜棺中复苏，并非偶然。那口棺椁，在守秘人的记载中，被称为‘归寂之柩’，是封印核心之一，也是碎片重新聚合的‘温床’。赫尔佐格在东京的仪式，阴差阳错地成为了唤醒他的契机，并且献祭自身，成为了他初步苏醒的‘养料’。”
这个判断，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路明非不是被附身，不是得到了外力，他本身就是那个正在苏醒的、古老而恐怖的存在？那个被无数势力恐惧、觊觎、试图控制或消灭的“伪神”？
“这…这太荒谬了…”凯撒喃喃道，他无法将那个曾经看起来懦弱无害的衰仔，和这种毁天灭地的存在画上等号。
“但这可以解释很多事情，凯撒兄。”芬格尔看向他，“为什么他的‘吞噬’能力如此霸道，可以直接掠夺本源？为什么他的力量成长如此迅速？为什么他能引动各方势力如此剧烈的反应？因为他不是在借用力量，他是在…收回力量。”
昂热沉默了良久，才消化掉这些惊世骇俗的信息。他看着芬格尔，眼神复杂：“你们守秘人，记录这一切，然后呢？只是旁观？现在把真相告诉我们，目的又是什么？”
“守秘人不直接介入，但会在平衡被严重打破，可能引发不可控后果时，提供必要的信息，帮助‘关键节点’做出选择。”芬格尔回答道，“现在，就是这样一个节点。路明非的存在已经暴露，加图索家族动用了审判之矛，科技侧介入，龙族残余势力必然也会有所感应。一场围绕着‘伪神归位’的风暴即将来临。卡塞尔学院，以及各位，都身处风暴中心。”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守秘人希望，至少卡塞尔学院方面，能够基于更全面的信息来做出决策，而不是在无知和恐惧中，走向毁灭性的对抗，或者被其他势力利用。路明非…或者说正在苏醒的那个存在，其最终姿态，并非注定是毁灭。古老的记载中，也有过不同的可能性。”
“不同的可能性？”楚子航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是的。”芬格尔点头，“力量的本质或许相同，但使用力量的存在，其意志和选择，决定了最终的走向。是成为灭世的灾厄，还是…某种新的平衡的守护者，尚未可知。而他残存的人性，以及与他产生羁绊的各位，或许是影响他最终选择的关键变量。”
这番话，让凯撒和楚子航，甚至昂热，心中都微微一动。路明非看向诺诺时偶尔的失神，与楚子航并肩作战时的信任，对零那种近乎本能的维护…这些细微的情感联系，在如此宏大的背景和恐怖的身份下，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却又如此至关重要。
“说了这么多，芬格尔，”昂热看着他，“你，或者说守秘人，除了提供信息，还能做什么？你们的情报网，覆盖范围到底有多大？”
芬格尔脸上露出一丝有些古怪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点自豪，又有点无奈。“校长，守秘人记录历史数千年，我们的情报网…这么说吧，只要是人类活动乃至龙族活动留下的信息痕迹，理论上，我们都有办法追溯和获取。从北极冰渊到百慕大海底，从加图索家族的密室到林弦实验室的数据库…当然，获取和破解需要时间和代价。”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而我，作为卡塞尔学院的区域观察员，这些年可没真的光顾着挂科和蹭网。学院内外的很多‘小事’，我都有记录。比如，某些学员的异常动向，某些教授的秘密研究，以及…一些被隐藏在图书馆禁区深处，甚至连校长您可能都不完全清楚的古老遗物。”
说着，他再次伸手入怀，这次掏出的不是那银灰色的薄片，而是一个小巧的、看起来像是老式金属烟盒的东西。他打开盒子，里面并非香烟，而是一枚精致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投影装置。
“口说无凭，”芬格尔将投影装置放在旁边一块相对平整的断壁上，启动了它，“这是我权限内，能向各位展示的一份守秘人档案的片段副本。关于…‘伪神陨落’。”
一道柔和的蓝光从装置中射出，在空中形成一幅清晰的全息影像。
那似乎是一幅巨大壁画的局部投影。
壁画的主体色彩黯淡，充满了古老沧桑的气息。画面中央，是一片难以形容的、仿佛由无数星辰和混沌气流构成的虚空。虚空中，隐约可见一个巨大无比的、难以名状的轮廓，似乎是人形，又似乎是龙形，或者两者都不是，仅仅是一种概念的凝聚体。那轮廓被无数粗大的、闪烁着奇异符文的青铜锁链贯穿、束缚，那些锁链的另一端，连接着几棵巨大无比、仿佛支撑着整个宇宙的树的虚影——世界树！
而在那被束缚的巨大轮廓周围，环绕着一些稍小、但同样散发着强大气息的身影。那些身影模糊不清，但能隐约分辨出，有的呈现出龙族的特征，有的则更像是强大的人形混血种，他们手持各种光芒闪耀的武器或器物，对准了中央被束缚的存在。
画面的背景，是崩碎的山河，坠落的星辰，以及弥漫的、如同血与火般的能量风暴。整个画面充满了悲壮、苍凉以及一种令人窒息的毁灭感。
这就是…伪神的陨落？被世界树和诸多强大存在联手封印的场景？
尽管只是局部投影，尽管画面模糊，但那其中蕴含的意境和力量感，依旧让目睹者心神震撼。
“这…”昂热看着那投影，久久无言。他一生屠龙，见识过无数龙族相关的古迹和遗物，但从未见过如此宏大、如此触及世界本源的描绘。
凯撒和楚子航也紧紧盯着那幅画面，试图从中找出与自身家族或力量相关的线索。
就在这时，芬格尔的投影装置似乎因为能量不稳或者本身只是副本的原因，画面闪烁了一下，边缘部分变得更加模糊，但中央被束缚的“伪神”轮廓，其头部位置，似乎…极其隐晦地，闪过了一缕极其微弱的、与他们之前见过的，路明非眼中流出的冰冷金色流光，有些相似的色彩。
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在场的人都捕捉到了那一丝不协调。
芬格尔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飞快地关闭了投影装置，脸上露出一丝“技术故障”的尴尬笑容：“咳咳，副本有点老了，信号不太好，见谅见谅。”
但所有人都知道，那绝非简单的技术故障。
昂热深深地看着芬格尔，仿佛要重新认识这个在自己眼皮底下“潜伏”了多年的学生。“芬格尔，你的报告，我收到了。守秘人的立场和信息，我也初步了解了。”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重而坚定：“但是，无论路明非的本质是什么，无论加图索家族或者其他势力有什么图谋，现在，摆在卡塞尔学院面前的第一个问题是：我们该如何对待路明非？是继续将他视为学员和保护对象，还是…视为必须清除的、代号为‘伪神’的终极威胁？”
这个问题，像一块巨石，投向了刚刚接受了一连串爆炸信息、心绪难平的凯撒和楚子航。
凯撒紧握着狄克推多，家族的黑幕、帕西的异常、诺诺的受伤…以及芬格尔揭示的关于力量源头的真相，让他内心充满了矛盾和挣扎。他该如何选择？
楚子航则抬起头，看向钟楼的方向，那双冷峻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犹豫。对他而言，路明非是那个在冰渊愿意为他冒险吞噬龙王、将他从暴走边缘拉回来的人。无论他是什么，在楚子航的名单上，他首先是“路明非”，是兄弟。守护兄弟，不需要理由。
而芬格尔，则默默地收起了他的投影装置，重新变回了那副有点邋遢、有点惫懒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个侃侃而谈、揭示世界隐秘的“守秘人”只是大家的幻觉。但他眼神深处的那抹平静和了然，表明他时刻关注着局势的发展。
昂热的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几人，最终也望向了那被洞穿的钟楼。
“校长，”施耐德教授沙哑的声音通过通讯器再次响起，打破了凝滞的气氛，“目标能量波动出现剧烈变化！龙化右臂出现能量汲取现象，正在主动吸收周围残余的审判之矛能量！抑制矩阵负荷急剧上升！”
所有人的心神立刻被拉回了现实。
昂热眼神一凛：“能控制住吗？”
“很难！吸收速度太快，超出了矩阵的设计上限！而且…而且能量来源似乎不止是残余能量…”施耐德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我们检测到有极高强度的能量正在从大气层外被引导下来，目标…就是这里！”
几乎是同时，卡塞尔学院中央控制室内，刺耳的警报声撕裂了夜空。巨大的卫星监控屏幕上，代表轨道天基武器的数个光点正以前所未有的亮度闪烁，能量读数疯狂飙升！
“检测到‘天谴’系统锁定信号！能量填充度…100%！上帝啊，它又启动了！”控制员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尖叫。
“‘天谴’？！加图索家疯了吗？！”一名校董会成员猛地站起身，脸色骇然。动用一次审判之矛已是惊天动地，在未能彻底清除目标且存在误伤风险的情况下，连续启动第二次？这已经不是清除威胁，这是同归于尽的疯狂！
钟楼前，昂热、凯撒等人也通过各自的渠道收到了消息。
凯撒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对着通讯器低吼：“联系弗罗斯特！立刻！他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他无法相信，家族竟然会偏执到这种地步，连学院和无数无辜者的安危都不顾了。
然而，通讯频道里只有一片杂音，显然被强力干扰了。
昂热握紧了文明杖，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看向芬格尔：“守秘人有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
芬格尔摊了摊手，表情也很凝重：“预料到加图索家族不会罢休，但没想到他们会这么…不计后果。‘天谴’系统的能量级别远超审判之矛，一旦落下，整个卡塞尔学院都会从地图上消失。”
就在这时，一种莫名的悸动感攫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不是声音，也不是震动，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嗡鸣”。仿佛整个世界被投入了一个无形的、巨大的钟罩里。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天空。
今夜无云，繁星清晰可见。但在那深邃的夜幕中，几点异常明亮的光芒正变得越来越耀眼，如同坠落的星辰，带着毁灭的气息，穿透大气层，以一种超越物理常识的速度，朝着卡塞尔学院的方向聚焦！
“来不及阻止了…”昂热喃喃道，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无力的神色。时间零再快，也无法拦截这种来自外太空的饱和打击。
楚子航握紧了村雨，眼神决绝，似乎准备再次强行激发那“黑刃”的力量，尽管他自己也知道这无异于螳臂当车。
凯撒拔出了狄克推多，海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愤怒与不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声更加清晰、更加低沉的嗡鸣，并非来自天空，而是源自众人脚下的大地，源自那座被洞穿的钟楼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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