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星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别的东西，只有苏晚。
“开机！”
他甚至没有讲戏，因为不需要。
苏晚要做的，只是坐在碉楼的窗边，手里捧着一本线装古籍，静静地看书。窗外，是厮杀和炮火。窗内，是岁月静好。
这种极致的反差，本身就充满了戏剧张力。
镜头缓缓推近。
她抬起头，目光越过书卷，望向窗外。她的眼神很复杂，没有惊恐，没有慌乱，而是一种淡淡的哀伤，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解脱。
仿佛窗外的炮火，是她等待已久的葬礼。
她伸出纤纤玉手，推开了那扇雕花的木窗。
风吹了进来，吹乱了她的发丝，也吹动了书页。
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硝烟味的空气，嘴角，露出了一抹凄美而决绝的微笑。
“咔！”
周星的声音，再次带着颤音。
一条过！
他看着监视器里的画面，激动得浑身发抖。
“点睛之笔！这是真正的点睛之笔！！”他语无伦次地吼道，“这一个镜头，把黄四郎的‘体面’和‘腐朽’全给拍出来了！把那个时代的病态，全给钉死了！”
苏晚的这次“惊鸿客串”，只拍了不到一个小时。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短短的一个镜头，将成为这部充满雄性荷尔蒙的电影中，最惊艳、最令人心碎的一抹亮色。
晚上，剧组用苏晚带来的食材，办了一场盛大的庆功宴。
蛇哥也带着他的手下，送来了最好的烤全羊和伏特加，对着苏晚一口一个“仙女姐姐”，热情得让苏晚有些招架不住。
喧闹中，江川和苏晚走到制片厂外一个安静的角落。
“对不起，让你受累了。”江川有些歉疚。
“说什么呢。”苏晚靠在他的肩上，看着天上的星星，“我觉得很有意思。能参与到这样一部作品里，是我的荣幸。”
她顿了顿，轻声问：“压力很大吧？”
“还好。”
“别骗我了。”苏晚握住他的手，“赵家的事，还有星河平台的事，我都听说了。你一个人扛着一座山。”
江川沉默了。
“不过，我相信你。”苏晚的声音里，充满了信任，“就像我相信，今晚的星星，明天依旧会升起一样。”
江川紧紧回握住她的手，心中所有的疲惫和压力，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抚平了。
然而，就在这份温情之中，江川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是剧组的制片主任林涛打来的，他的声音，充满了焦灼和惊慌。
“江总！不好了！出事了！！”
“我们的账上……没钱了！”
林涛的声音带着哭腔，像天塌下来了一样。
他是周星以前的老搭档，一个经验丰富的制片主任，管钱的，天大的事都能稳住，但此刻，他的声音在发抖。
江川脸上的温情瞬间褪去，眼神变得锐利。
“说清楚，怎么回事？”
“超支了！严重超支！”林涛语速极快地汇报着，“周导这半个月，灵感爆棚，加了十几场大场面的戏，光是爆破和群众演员的费用，就比预算翻了一倍！还有，我们买下这个制片厂的钱，蛇哥那边的安保服务费，给葛闻他们追加的片酬……所有的开销，都超了！”
林涛喘了口气，声音里透着绝望：“我刚才盘了账，所有的款项都支付完之后，我们账上的现金，连下个星期全剧组的伙食费都不够了！江总，我们……要断粮了！”
“断粮”两个字，像一块巨石，砸进了平静的湖面。
这个消息，根本瞒不住。
刚刚还热火朝天的庆功宴，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前一秒还在为艺术而狂欢的众人，下一秒就被冰冷的现实打了一记耳光。
“我操，没钱了？”
“不是吧？这才拍到一半啊！”
“我就知道，这么个搞法，金山银山也得烧光啊！”
人心，开始浮动。
尤其是那些被周星从犄角旮旯里挖出来的“刺头”配角和技术人员，他们本就是惊弓之鸟，好不容易看到一点希望，现在希望又要破灭，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变成了麻木，最后化为一丝苦涩的自嘲。
葛闻把手里的烤羊腿一扔，又捡起了他那个宝贝酒壶，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
“得，就知道是场梦。”他擦了擦嘴，语气恢复了最初的玩世不恭，“还‘站着把钱挣了’？现在是站着等饿死。散了得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就当是来东欧公费旅游了一趟。”
他这话，说得刻薄，却也道出了很多人的心声。
蒋武眉头紧锁，一言不发，但攥紧的拳头，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周星冲了过来，一把揪住制片主任林涛的领子，眼睛通红：“钱呢？我让你管的钱呢？！”
“导演，你加的那些戏……我拦不住啊！”林涛快哭了。
“那是灵感！是艺术！艺术的事，能用钱来衡量吗？！”周星咆哮着。
“可没钱，天大的艺术也得完蛋！”葛闻在旁边凉飕飕地插了一句。
眼看一场内讧就要爆发。
“都给我安静！”
江川的声音响起，不大，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他走到众人中间，环视了一圈，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焦虑和不安。
他没有解释，没有画饼，只是平静地看着周星：“周导，我问你，这部电影，还差多少能拍完？”
周星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在脑子里盘算了一下：“如果按照现在的进度和标准，至少……至少还要一个亿。”
一个亿！
这个数字，让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已经不是一个小数目了，尤其是在公司被全面封杀、所有融资渠道都被斩断的情况下，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好。”江川点了点头，仿佛一个亿只是个无足轻重的数字。
他拿出手机，当着所有人的面，拨通了一个电话。
“倾城，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顾倾城清冷而沉稳的声音：“我在。情况我都知道了，林涛每笔超支的账目，都同步到了我的系统里。”
她的冷静，和片场的慌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需要多少？”她问。
“一个亿，是底线。我需要更多，用来做后期、宣发，还有应对赵家下一轮的攻击。”江川说得很直接，“我需要两亿。三天之内，能到账吗？”
两亿！
如果说一个亿是惊吓，那两亿就是惊悚了。
葛闻差点被酒呛到，看江川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疯子。
这小子是真不知道钱是什么东西，还是在故意演戏安抚人心？
电话那头的顾倾城，沉默了片刻。
片场的所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都在等一个“不可能”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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