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那句“我，秦月，申请出战”的余音，似乎还在日内瓦的会议厅里回荡。最初的震撼过后，整个“星际探索联盟”的最高理事会，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地球上叱咤风云的人物，他们习惯了用资本、权力和军事实力来解决问题。而现在，一个看似柔弱的女人，却告诉他们，在这场前所未有的博弈中，他们手中最强大的武器，竟然是他们最不熟悉的——法律。
“我反对！”最先打破沉默的，依旧是那位美国的鹰派代表，环宇矿业的董事，“这是将整个地球文明的命运，赌在一个人的口才上！我们应该采取更强硬的措施，哪怕是有限的军事讹诈！”
“讹诈？”亚历山大疲惫地靠在椅背上，这位新晋的共济会领袖，此刻却觉得比当初发动政变时还要心累，“将军，对方的探测器能在一个标准日内，从柯伊伯带边缘抵达G27b小行星，这个速度意味着什么，我想您的技术顾问已经向您解释过了。我们拿什么去讹诈？用我们还在图纸上的星舰吗？”
“那也不能……”
“我同意秦月女士的方案。”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人开口了，是俄罗斯的代表。他一向以强硬和务实着称，此刻却表情严肃，“对方跟我们讲‘条例’，而不是直接派舰队来，这本身就是一种信号。他们要么是傲慢到了极点，认为可以用规则玩死我们；要么就是他们的文明体系，本身就极其依赖规则。无论是哪一种，秦月的切入点都是唯一可行的。在战场上，就要用敌人选择的武器击败他。”
有了第一个支持者，理事会的气氛开始松动。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从最初的情绪化对抗中冷静下来，思考秦月方案中的逻辑。她不是在赌博，而是在为地球文明，争取一个在星际牌桌上，制定规则的入场券。
最终，经过长达三个小时的激烈讨论和闭门投票，秦月的提议以压倒性优势通过。联盟决定，正式向“银河系文明俱乐部”提出仲裁申请，并授权成立以秦月为首的“地球文明第一星际法庭代表团”，全权负责此次法律博弈。
消息传回星尘引力集团总部时，江川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他并不意外这个结果，秦月所指出的，是唯一的破局之路。当文明的力量对比悬殊到一定程度时，硬实力上的“亮剑”是自取其辱，而软实力上的“开道”，则可能创造奇迹。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杨舟走了进来。这位早已是全球商界教父级的人物，鬓角已经染上了风霜，但眼神却比十多年前，那个在人才市场里彷徨的中年人，要亮上千百倍。他没有坐下，而是直接走到江川的办公桌前，将一份电子文档传送了过来。
文档的标题只有两个字——《辞呈》。
江川没有立刻点开，只是抬眼看着杨舟，笑了笑：“老杨，我这刚把秦月送上战场，你就要拆我的后方基地？”
“后方？”杨舟哈哈一笑，自己拉了张椅子坐下，动作不见丝毫拘谨，“江总，地球这个盘子，我已经帮你守住了。星尘引力现在是个什么体量？它已经不是一家公司了，它是一个生态系统。有顾总帮你看着资本，有陈默帮你盯着技术，有无数你培养起来的新人往前冲，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他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大口，继续说道：“这十年，我每天看的是什么？是全球市场的市占率，是新项目的投资回报率，是各个子公司的财报。说句实话，有点腻了。”
他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老江，你给我说句实话。那个‘商业文明联盟’，他们真的把原生文化当成顶级奢侈品？”
江川点了点头。
“他们的‘星际信用点’，真的跟能源、算力、生命物质挂钩？”
江川再次点头。
“他们……真的有法律洁癖，喜欢在规则的框架里解决问题？”
江川笑了：“秦月已经准备去验证这一点了。”
“这就对了！”杨舟一拍大腿，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你看看，这是多大的一个市场！一片未经开垦的处女地！我们现在讨论的是什么？是一颗小行星上的一吨矿石。可这背后呢？是星际贸易的定价权！是资源所有权的法理依据！是全新货币体系的建立！这些东西，哪一个不比在地球上跟那帮老家伙多争一两个点的利润要刺激？”
他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放出牢笼的猛兽。
“秦月去打法律战，那是她的专业。我呢？我得去打商业战！不，甚至不是战争，是去建设！我们得有自己的星际贸易公司，得有自己的物流渠道，得有自己的金融结算体系！我们不能总等着外星人给我们开价，我们得学会自己报价！”
江川安静地听着，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眼中燃烧的火焰。他知道，杨舟不是在逃避责任，他是在奔赴属于他的那片星辰大海。正如孟龙选择穿上宇航服，林可儿选择聆听宇宙，秦月选择执掌法典一样，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这场波澜壮阔的大航海时代里，找到了自己真正的航道。
“所以，这份辞呈，我批了。”江川开口道。
杨舟停下脚步，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江川笑了笑，将那份辞呈直接删除。“不过，不是辞职，是内部调动。我以星尘引力集团创始人的名义，正式任命你，杨舟先生，为集团新成立的‘星际商业战略部’首席执行官。同时，你将作为地球文明代表，牵头组建‘地球商业联合会’，负责与一切地外文明进行商业接触、谈判与合作。”
他站起身，走到杨舟面前，伸出手：“地球这个新手村，你已经打通关了。现在，是时候去探索外面的世界地图了。怎么样，杨总，有兴趣接下这个新任务吗？”
杨舟愣住了，他看着江川伸出的手，眼眶忽然有些发热。他以为自己需要费尽口舌，甚至不惜撕破脸皮，才能脱离这个他亲手建立的商业帝国。却没想到，江川比他自己更懂他。
他用力地握住了江川的手，声音有些嘶哑：“江总……我……”
“别煽情了。”江川拍了拍他的肩膀，收回了手，“给你派几个人吧。集团战略投资部的核心团队，你随便挑。另外，我会给‘句芒’下达指令，它的经济模型推演子系统，对你无限时开放。你需要任何数据支持，它都会给你。算是，我这个甩手掌柜，给你这个开拓者的饯别礼。”
“你小子……”杨舟笑骂了一句，心中的万千感慨，最终只化作了两个字，“谢了。”
“去吧。”江川坐回椅子上，挥了挥手，“去跟那些长着八条腿、用信息素沟通的外星人谈生意去吧。让他们见识一下，来自地球的资本家，是怎么‘站着把钱挣了’的。”
杨舟重重地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转身大步走出了办公室。他的背影，不再是一个运筹帷幄的商业教父，而是一个即将踏上新大陆的冒险家，充满了昂扬的斗志。
杨舟离开后，江川打开自己的个人终端，进入那个早已沉寂，却拥有亿万粉丝的直播间后台。直播间的名字依旧没变——“神之眼”。
他想，是时候，和过去，做一次正式的告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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