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希望微弱地燃起。
“过去看看!” 我精神一振,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改变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那处土坡挪去。每一步都更加艰难,冰冷的雨水顺着头发流进脖子,冻得我牙关打颤。阿茸也走得跌跌撞撞,泥水溅了他一身,但他紧抿着小嘴,一声不吭,只是更加用力地攥着我的衣角,仿佛那是他全部的勇气来源。
靠近土坡,拨开湿漉漉、带着倒刺的藤蔓,一个仅能容一人弯腰钻入的洞口显露出来。里面黑黢黢的,一股浓重的土腥味和野兽巢穴特有的臊气扑面而来。
“是……是兽穴!” 阿茸的小鼻子抽动了几下,声音带着明显的惧意,长耳朵警惕地竖了起来,“有…有味道!”
我的心也沉了一下。避雨固然重要,但闯入野兽的巢穴,无异于刚出虎穴又入狼窝。这味道……很可能是某种肉食性的东西。
“咕噜噜——” 饥饿的胃袋再次发出不合时宜的抗议,怀里的饼块硌得更疼了。淋雨失温的风险,和可能面对野兽的风险……两害相权取其轻。
“进去!小心点!” 我压低声音,几乎是命令的口吻,同时强压下对未知的恐惧,弯腰就要往里钻。
“等等!尊上!” 阿茸却突然拉住我,小脸上满是紧张,“让阿茸……阿茸先进去!”
不等我反应,这个小东西就像一道灵活的灰影,嗖地一下从我身边钻了过去,矮小的身体轻易地滑入了那个漆黑的洞口!动作快得惊人!
“阿茸!” 我惊呼出声,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这小傻子要干什么?!
洞里一片死寂。只有雨水打在藤蔓上的沙沙声,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几秒钟的时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就在我按捺不住,准备不顾一切冲进去时,洞里传来了阿茸压得极低、带着点小得意的声音:“尊上!进来吧!里面……空的!就是有点臭……”
空的?!
我心头一松,随即又被巨大的荒谬感淹没。一只小兔子精,主动钻进了可能有猛兽的洞穴探路?这傻子的胆子……是被他的烤饼毒大的吗?
顾不上多想,我立刻弯腰钻了进去。洞口狭窄,勉强挤进去后,里面倒是稍微宽敞了些,像个不大的土室。一股浓烈的、混杂着腐肉和排泄物的恶臭直冲鼻腔,熏得我眼前发黑,胃里那块焦饼又开始蠢蠢欲动地造反。
借着洞口藤蔓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勉强能看清洞内情况。果然空无一物,只有角落里散落着一些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还有一堆干枯的杂草铺成的窝,散发着浓重的腥臊味。洞壁湿漉漉的,不断有水珠渗下,滴滴答答。虽然依旧寒冷,但总算隔绝了外面冰冷的雨丝,空气也相对干燥了些。
阿茸正站在洞穴中央,小小的身影在昏暗中显得有些模糊。他似乎也被臭味熏得够呛,正用小手捂着鼻子,但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亮晶晶的,邀功似的看着我。
“看……阿茸说了……空的!” 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鼻音,但那份“保护了尊上”的小得意几乎要溢出来。
“嗯……” 我无力地应了一声,靠着湿冷的洞壁缓缓滑坐下来,疲惫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酸痛的肌肉,胃里那点饼带来的微弱暖意,在寒冷和恶臭的夹击下显得如此不堪一击。我摸索着,从怀里掏出那块仅存的、硬邦邦的焦饼,犹豫了一下,还是掰下指甲盖大小的一块,塞进嘴里,用尽力气咀嚼着。依旧是那令人作呕的糊味和沙砾感,但这一次,它更像是一种仪式,一种证明自己还活着的、苦涩的锚点。
阿茸看着我艰难地吞咽那一点点“毒粮”,小脸上的得意慢慢褪去,又变成了那种小心翼翼的担忧。他默默地走到我对面,也靠着洞壁坐下,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像个小小的灰色毛球。两只湿漉漉的长耳朵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洞外,雨声似乎更大了些,哗啦啦地响成一片,像无数只手在拍打着洞口遮蔽的藤蔓。洞内的滴水声清晰可闻,与雨声交织成一片压抑的背景音。黑暗和寒冷如同实质般包裹着我们,只有彼此粗重的呼吸声证明着生命的存在。
“尊上……” 阿茸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比之前更轻,带着一种孩子气的迷茫和疲惫,“那些人……为什么……都要杀您啊?”
为什么?
这个问题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狠狠剐蹭着我混乱的记忆。血狱冥尊……屠城灭门?炼魂噬婴?那些属于原主的、模糊却又血腥滔天的碎片记忆,像沉船的残骸,时不时浮上意识的海面,带来令人窒息的冰冷和罪恶感。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解释?辩解?说我不是他?谁会信?连眼前这只傻兔子精,不也口口声声叫我“尊上”吗?
最终,我只是疲惫地闭上眼,将头抵在冰冷潮湿的洞壁上,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干涩的字:“……睡吧,阿茸。省点力气。”
黑暗中,阿茸似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我听到他窸窸窣窣地挪动身体的声音,似乎靠得更近了些。一个小小的、带着体温的毛茸茸的脑袋,试探性地、轻轻地靠在了我冰凉的手臂上。
我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想抽开。但那股微弱却真实的暖意,透过破烂的衣袖传递过来,像黑暗中一点微弱的烛火,竟奇异地驱散了一丝刺骨的寒意和心底翻涌的绝望。
“阿茸不怕……” 他喃喃的声音几乎淹没在雨声里,像是梦呓,又像是某种执拗的宣告,“阿茸……会保护尊上的……”
保护?
我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只尝到唇边苦涩的泥腥味。手臂上那点微不足道的暖意,却固执地存在着,像一个无法忽视的悖论。
洞外的雨声依旧喧嚣。洞内的恶臭依旧浓烈。怀里的饼块依旧硌人。前路依旧一片黑暗,杀机四伏。
但这一刻,在这狭小、肮脏、充满未知危险的兽穴里,手臂上那一点来自傻兔子的、微弱的、固执的暖意,却成了这绝境中,唯一能抓住的、荒诞而真实的东西。
我终究没有推开他。
疲惫和寒冷如同沉重的铅块,拖拽着我的意识不断下沉。在彻底坠入黑暗前,我唯一能做的,只是用尽最后一丝清醒,竖起耳朵,捕捉着洞外雨声中的每一丝异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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