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宴的喧嚣与试探,犹如投入湖面的石子,表层的涟漪热闹而短暂,最终总会归于平静。然而,真正决定这潭深水走向的,从来不是那几圈表面的波纹,而是水面下看不见、更庞大、更沉默的暗流——它们无声,却能改天换地。
谢含烟在春风宴上初露锋芒,几个言辞得体的应对,一点聪慧不动声色地显露,在场的人各怀心思。然而几日之后,一场突如其来的“时疫”闯入皇宫,打破了暗处酝酿的均衡。
这场时疫来得扑朔迷离,去得也极快。它没有如真正的瘟疫那般外延扩散,甚至连御医都无法查出源头,却偏偏击中中宫之主——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素来体弱,这是全宫上下皆知的事。身为中宫,她不喜争权夺势,待人宽厚之名在宫中也是实打实的美谈。然而这一次,病来如山倒,不过三五日,她便虚弱至无法起身,连主持凤印、处理六宫事务都成了奢望。
太医院院正亲自前来诊脉,手指在她脉上停了许久,神色渐沉。待被召至御前时,他整个人跪得笔直,声音沉重:“皇后娘娘凤体孱弱,忧思过甚,此番邪风入体,伤了根本……恐需长期静养,不宜再劳心费神。”
消息一出,六宫哗然。皇后虽不如华妃那般张扬跋扈,却是一道温和的障壁,稳住了各宫之间的暗潮。她一病退,权柄悬空,犹如一块肥美的鲜肉,瞬间招来莺声燕语与觊觎目光。
宫中主位的空缺,不容久置。最终,在景帝的默许——甚至是顺势推动下——协理六宫的大权,毫无悬念地落入了圣宠正隆、家世显赫的华妃手中。华妃心愿达成,权势一夕之间更上层楼。她在凤座阶前的笑容,更添了几分锋锐。
然而,让人不安的幕布,早在皇后病倒前夜便已拉开。那一夜,皇后身边最信任的老嬷嬷亲自将一封匿名密信呈至御前,信封素雅,字迹却冷冽。寥寥数语,直击人心:“华氏外戚,勾结太医院,欲以慢性之毒损凤体,图谋后位。”
景帝看完,沉默良久。烛光在静夜里摇曳,映在他深邃的眼中,冰冷的权衡与漫长的思索交织其中。他未再召人,只将那封信投入烛火,待纸灰翻卷而上,才缓缓将目光移开。
皇后母族在朝中势微,对他执政助力有限;她性情仁懦,不善权谋,不是制衡华妃及其背后家族的利器。如今有了此类预警,不如“顺水推舟”——让皇后病退,既能保她性命,又可借此将华妃推到权势的顶峰,让她意气愈发张扬,露出更多破绽。
于是,皇后的“重病”在无人可抗的天意与帝心中成了既定事实。她被迁入皇宫最为偏僻的宁寿宫,院墙高而静,四季花事稀少,十分清寒。除了奉召,不得踏出半步,甚至外臣入宫,也不能见她。中宫凤印,从此握在华妃手中,名正言顺。
六宫之中,空气微妙地改变。谁都看得明白,表面固然是华妃独掌大权,风光无量;暗里却已经暗涌不断,景帝的目光始终高悬,不曾真正放任她一人独霸。窗棂上,寒光一点,像是无形的刀锋,时刻警醒着每一个宫人。
谢含烟站在距权力漩涡尚远的地方,静静观望这一切。她看着皇后迁居宁寿宫时的轻车慢辇,那抹身影仿佛在风雨中逐渐淡去,却在她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记——那不是斗争的终结,而是更残酷、更赤裸的博弈初章。
那个至高无上的凤座,如今真正成了无主之位。它金碧辉煌,却也血光隐隐,吸引着所有有野心的女人。有人会为它付出耐心与柔情,有人会为它倾尽手段与狠毒。宫墙重重,将这些欲望隔在其中,又让它们越发沸腾。
谢含烟明白,自己的每一步都必须算得精准,因为下一次时疫、下一封密信,甚至一次宴席上的无心之语,都可能是打开权力暗门的钥匙,亦可能是踏入深渊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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