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的喧嚣还萦绕在体育馆上空，桐皇的队员们已经像一群脱缰的野马，簇拥着他们的功臣们冲回了更衣室。门刚关上，憋了整场的兴奋就彻底炸开。
“我们赢了！冠军！”
“佐藤你那个三分太关键了！”
“青峰同学，你最后那个抢断帅炸了！”
更衣室里乱成一团，毛巾乱飞，有人甚至拿起没开封的运动饮料当香槟摇。小林教练站在门口，看着这群活力四射的少年，一向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有些局促的笑容。他推了推眼镜，提高音量：“大家安静一下！今天打得很好，非常出色！展现了我们桐皇的团队精神！学校批了一笔经费……”
队员们瞬间安静下来，眼巴巴地望着教练，期待着庆功宴的大餐。
“……给大家每人加一份营养餐补贴，下周发放。”
期待中的大餐变成了“营养餐补贴”，更衣室里的热情肉眼可见地降温了几分。几个家境普通的队员互相看了看，眼神里写着“就这？”。
青峰对这种集体狂欢本来就没多大兴趣，他靠在衣柜上，拧开一瓶水灌了几口。赢了，感觉是不错，但肚子也是真的饿。他摸了摸口袋，只剩下几个硬币，别说请客，自己吃顿像样的都不够。想到离开帝光时和家里的不愉快，以及现在拮据的状况，他烦躁地“啧”了一声。
陈屿川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和青峰的沉默。他家里条件尚可，但也不是大富大贵，请全队吃饭肯定不现实。他想了想，走到青峰旁边，用胳膊碰了碰他：“阿大，饿了？”
青峰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废话。”
“我知道附近有家便利店，泡面种类挺多的。”陈屿川压低声音，“我还有点零钱，请你加个荷包蛋？”
青峰：“……”
最终，所谓的“冠军庆功宴”，地点定在了体育馆后面小巷子里那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用餐区。七八个少年，包括青峰、陈屿川、桃井，以及佐藤、高桥等几个今天表现突出的队员，挤在狭小的空间里，每人面前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泡面，配料从最基础的火腿肠到奢侈的温泉蛋，层次分明。
“来来来，为我们桐皇的第一个冠军！”陈屿川举起手里的纸杯（里面是免费的热水），试图调动气氛。
“干杯！”少年们嘻嘻哈哈地碰杯，塑料勺子和纸杯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青峰戳着碗里的面，看着对面佐藤因为加了个炸鸡排而兴奋不已的样子，又看了看身边小口吃着蔬菜杯的桃井，以及正努力把溏心蛋完整剥到陈屿川碗里的陈屿川（被陈屿川无奈阻止）。一种极其平凡，甚至有些寒酸的温暖感，包裹了他。这和在帝光夺冠后，那种被鲜花、掌声和商业赞助包围的、带着距离感的荣耀完全不同。
“喂，”佐藤吸溜着面条，含糊不清地对青峰说，“青峰同学，你今天传给我的那几个球，虽然接得我手心都红了，但是……谢了！”
高桥也凑过来：“是啊，以前觉得你肯定不好相处，没想到还挺……呃……仗义的？”
青峰被这直白的夸奖弄得有些不自在，埋头猛吃了几口面，含糊地应道：“少啰嗦，吃你们的。”
桃井看着这一幕，偷偷在桌子底下拿出小本子，飞快地记下一笔：“团队凝聚力+1，青峰君社交耐受度+0.5。”
就在这时，便利店门口的风铃叮当作响。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连帽衫、胡子拉碴的高大身影晃了进来，径直走向冷藏柜，拿了最便宜的那个饭团，又拿了一小瓶清酒，走到收银台。
是泽北荣志。
他似乎没注意到这群挤在角落里的少年，付了钱，撕开饭团的包装纸，靠在店门口的玻璃窗边，望着外面霓虹闪烁的街道，一口饭团，一口清酒，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落寞孤寂。
桐皇的队员们也注意到了这个气质独特（主要是邋遢）的大叔。佐藤小声嘀咕：“这大叔谁啊？看起来怪怪的。”
青峰、陈屿川和桃井却是一愣，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位“公园传奇”。
泽北几口吃完饭团，灌下最后一口清酒，把包装纸和空瓶子扔进垃圾桶，拍了拍手，似乎准备离开。就在他转身的瞬间，目光无意中扫过了便利店的用餐区，恰好与青峰抬起的视线撞个正着。
泽北的脚步顿住了。他歪着头，打量了一下这群穿着桐皇运动服的少年，以及他们面前狼藉的泡面碗，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哟，”他声音带着点沙哑，像是被酒浸润过，“小鬼们，跑这儿来开庆功宴？够寒酸的啊。”
他的语气依旧带着那股熟悉的嘲讽劲儿，但眼神里却没什么恶意，反而有种……过来人的了然。
青峰放下塑料叉子，看着泽北，没说话。陈屿川站起身，礼貌地点头：“泽北前辈。”
泽北摆摆手，示意他坐下。他踱步走过来，毫不客气地拉开一张空椅子坐下，目光在青峰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陈屿川和桃井。
“比赛我看了，”泽北突然开口，声音平淡，“最后几分钟。”
青峰身体微微绷紧。陈屿川和桃井也屏住了呼吸，想知道这位曾经的日本第一，会给出怎样的评价。
泽北拿起桌上不知道谁留下的一根没拆封的能量棒，在手里把玩着：“传球选择还是跟屎一样，有几个球传出去队友根本接不住，纯属浪费机会。防守站位倒是比以前像点样子了，知道用眼睛而不是只用脚踝思考了。”
这评价……果然还是很泽北。毒舌，一针见血。
青峰抿着嘴，没反驳。
泽北话锋一转，看向青峰，眼神锐利了些：“不过，小子，懂得在拳头挥过来的时候先缩一下，再找机会捅对方刀子，总算长了点脑子。虽然这‘脑子’用得还他妈的嫩得很。”
这算是……夸奖？青峰愣了一下。
泽北没再看他，转而对着陈屿川和桃井：“你，大局观还行，但缺了股狠劲，当控卫太软绵绵。你，小姑娘，数据记了一堆，场上瞬息万变，靠算可算不过来。”
他把能量棒扔回桌上，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咔哒的轻响。
“路还长着呢，小鬼们。”他丢下这句话，双手插进外套口袋，晃悠着走出了便利店，身影很快消失在东京夜晚的车流灯火中。
便利店里安静下来。桐皇的队员们面面相觑，被这个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的怪大叔搞得有点懵。
“他谁啊？”佐藤忍不住又问。
青峰看着泽北消失的方向，拿起已经有些凉了的泡面，喝光了最后一口汤，才低声说：“一个……很麻烦的老家伙。”
陈屿川和桃井沉默着，泽北的话虽然难听，却像一根针，刺破了刚刚夺冠带来的些许膨胀感。他看到了他们的进步，但更看到了那进步之下的稚嫩和巨大的不足。
“冠军”的喜悦，在廉价泡面的味道和传奇前辈毫不留情的点评中，沉淀了下来，变成了一种更实在、也更沉重的动力。
青峰把空面碗捏扁，扔进垃圾桶，眼神恢复了以往的锐利，但深处似乎多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走了。”他率先站起身，推开便利店的门。
夜风拂面，带着都市特有的喧嚣。身后的队友们还在叽叽喳喳讨论着刚才的大叔和接下来的训练。青峰抬头看了看被霓灯映照得泛红的夜空。
路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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