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凝固了。
乔波一动不动，像一尊深蓝色的雕塑，只有额心那只竖眼在高速闪烁着，疯狂地处理、比对、验算着海量的信息。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几根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那是余山第一次在这个外星统帅身上看到如此外露的紧张。
数据流终于停止了疯狂的滚动。
一个清晰的、柔和的绿色边框自动勾勒出那颗蔚蓝行星的轮廓，旁边浮现出一个简洁的符号——那并非之前冷酷的红色“x”，而是一个从未出现过的、散发着温和光芒的绿色对勾。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乔波深深地、极其缓慢地吸了一口气，胸膛明显地起伏了一下。他抬起头，转向余山。
那双属于人类的黑色眼睛，此刻清晰地映在乔波三只眼的视野里。
乔波的声音响起，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穿越了无尽时空尘埃的、近乎虚幻的震颤：
“余山先生……”他顿了顿，似乎需要积攒一点力量才能说出后面的话，“我们……可能找到了。”
余山的精神一振，同样激动的看着屏幕中的那颗星球。
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可能存在生命的星球，他念头一动，乔波与他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星球的大陆上。
余山感到脚下的沙土异常松软，带着某种湿润的黏性。
空气涌入肺部的瞬间，一股从未闻过的混合气息扑面而来——腐烂植被的微酸、雨后泥土的腥甜、还有远处海洋飘来的咸涩。
视野豁然开朗：他们正站在一片辽阔的苔原边缘，低矮的紫色苔藓铺展到天际，其间点缀着伞状菌类，菌盖泛着珍珠般的柔光。
地平线处，参天巨木拔地而起，树干覆盖着螺旋状的金色纹路，树冠在淡粉色天空下舒展开来，如同凝固的翡翠云霞。
余山屏息凝视，只见一只巴掌大小的生物从苔藓下钻出。
它通体覆盖着水晶般的鳞甲，八条纤细节肢行走时发出风铃般的脆响，头顶两根触须高频震颤着，末端亮起幽蓝光点。
那小东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转向余山的方向，两片透明的膜翅“唰”地展开，折射出七彩光晕。
“初级智慧体征！”乔波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震颤，竖眼死死锁定那生物翅膀震动的频率，“它在用光子共振传递信息……看那里！”
他指向远方的巨木林。林间阴影里，数十个相似的幽蓝光点如星火般次第亮起，彼此呼应闪烁，汇成一片流动的光之海洋。
光点间隐约可见更大的轮廓在缓慢移动——那是披着岩石甲壳的四足生物，脊背上生长着发光的珊瑚状结构，每一步落下都在苔原上留下荧光的足迹。
乔波猛地站直，深蓝色的皮肤因情绪波动泛起银白色波纹。
他转向余山，三只眼睛里同时倒映着人类震惊的面容和眼前这个鲜活世界的缩影，声音穿透风中的草木簌簌声，清晰得如同冰面碎裂：
“余山先生，我们想要这颗星球！”
余山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忽然蹲下了身子，他的双手按在了地面上，闭上了眼睛似乎在等待什么？
片刻之后，风起云涌，天空忽然被笼罩着在了淡粉色的霞光中。
余山缓缓睁开眼，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那棵淡金色的苍天巨树，他能够感受到有东西进去了。
乔波疑惑的看着余山，不知道他在等什么。
忽然，那棵苍天巨树缓缓的摇曳了起来，似乎在欢迎什么？
枝干深处骤然漾开涟漪般的金色光晕，如同沉睡的巨兽睁开了眼睑。
树皮上螺旋状的金纹活了般流动、重组，构成一幅幅繁复而古老的图腾。
光流沿着根系奔腾而下，汇入余山掌心触及的大地，整片苔原随之脉动，紫色苔藓与珍珠菌盖的光芒倏然大盛，与巨木的金辉交相辉映。
空中悬浮的细小水晶生物停止了振翅，所有幽蓝光点齐齐转向巨木。
林间那些披着岩石甲壳的四足巨兽也昂起头颅，脊背上的发光珊瑚结构如呼吸般明灭，苔原上荧光的足迹连成一片流淌的星图。
乔波额心的竖眼瞳孔缩成一道锐利的细线，蓝光扫描着巨木上变幻的光之图腾，数据流在他虹膜上疯狂刷过。
“它在回应……”他声音紧绷，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撼，“不是简单的生物电信号……是意识层面的共鸣！这颗星球……它认得你！”
余山没有回答，他闭着眼，感受着磅礴而温厚的意识通过大地、通过根系、通过空气的震颤涌入他的感知。
那不是语言，而是浩瀚的画卷：深海火山喷发孕育最初的生命火种，大陆板块在亿万年的漂移中碰撞分离，原始森林拔地而起又沉入海底，冰川来了又去……无数物种诞生、演化、消亡。
巨木顶端的光辉骤然凝聚，一道由纯粹光芒构成的身影缓缓剥离树干，轮廓初时模糊如雾气，渐渐凝实。它并非人形，更像是流动的液态星光，核心处一点深邃的蓝。
它“走”下树干，所过之处，空气留下淡淡的金色轨迹，最终悬停在余山面前数米。
没有五官，但那点幽蓝核心静静“注视”着余山，一种无声的、跨越了形态的友好与亲昵感弥漫开来。
余山笑了，果然这颗星球也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泰坦意识，就像余地。
身影缓缓的靠近余山，亲切地贴在了余山的脸上，仿佛是远方的游子见到了父母一般。
余山轻轻抚摸，一道乳白色的光辉一闪而过，淡蓝色的核心仿佛愈加的凝粹。
“小家伙，我给你带来了一些新的朋友，他们以后想要在你这里定居，好不好？”余山轻声问道。
一旁的乔波也忙点点头，“我们会好好爱护环境，与星球和平共处。”
人形光影没有说话，而是轻轻的摇曳着，余山和乔波同时感受到了一种欣喜和同意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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