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归轩的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她转过身,目光锐利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直直地看向林宥霆。
【林相是要对朕这个男人……以身相许,以报救命之恩么?】
她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种玩味的、近乎挑衅的意味。
那双刚刚还因虚弱而显得柔和的眸子,此刻重新凝聚起帝王特有的洞察与压迫感,仿佛要穿透他所有试图掩饰的平静,直抵他灵魂深处。
林宥霆浑身猛地一僵,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
这句问话,轻飘飘的,却带着千钧之力,精准地刺向了他心中最混乱、最隐秘的角落。
他倏然抬头,对上贺归轩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击着胸腔,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朕这个男人”……
她刻意加重了“男人”这两个字。
她在试探他!
她知道了吗?
知道他已经窥见了那个秘密?
还是说……这只是她惯常的、带着恶趣味的撩拨与试探?
无数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炸开,让他一向冷静自持的思维彻底陷入混乱。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想否认,想用最冠冕堂皇的“君臣之分”、“护主心切”来搪塞过去,可那些话语在触及她了然的目光时,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放着为她挡刀时的决绝,回放着她扑过来为他挡箭时的惊心动魄,回放着高烧夜那几句石破天惊的呓语,回放着方才她近在咫尺的呼吸与温度……
所有的画面交织在一起,最终汇聚成一个让他心惊胆战却又无法抗拒的答案。
他对她……早已不再是单纯的臣子对君主的忠诚。
那是什么?
是……倾慕?
是……心悦?
是……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飞蛾扑火般的情感?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恐慌,却又带着一种解脱般的战栗。
他的沉默,他眼中无法掩饰的震惊、慌乱、以及那深藏在底处、几乎要破土而出的炽热情感,全都一丝不落地落在了贺归轩的眼中。
她心中那股异样的感觉越来越清晰。
她原本只是带着几分戏谑和试探,想看看这个总是板着脸的丞相失措的模样。
可此刻,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复杂而浓烈的情感,她的心,竟也跟着漏跳了几拍。
气氛在这一刻凝固到了极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一触即发的张力。
就在林宥霆喉结滚动,似乎挣扎着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
“报——!”
一声急促的传报声如同利刃,猛地划破了寝殿内这暧昧而紧绷的寂静!
一名侍卫甚至来不及等通传,便神色仓惶地冲到了殿门外,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
“启禀陛下!八百里加急军报!西境戎狄得知我军主力尚在北疆回程途中,突然集结重兵,猛攻玉门关!关隘……告急!”
这突如其来的紧急军情,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将两人之间那点刚刚萌芽的、危险而暧昧的情愫冻结、击碎!
贺归轩眼神一凛,所有的试探、玩味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帝王的冷峻与锐利。
她猛地挺直了背脊,甚至不顾伤口可能被牵动,沉声喝道:
“军报呈上来!”
林宥霆也在瞬间清醒过来。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两步,迅速拉开了与贺归轩的距离,低垂下头,将所有外露的情绪尽数收敛,重新变回了那个沉稳持重的丞相。
只是那袖中微微颤抖的手指,和依旧有些紊乱的心跳,昭示着方才那一刻的惊心动魄并非幻觉。
危机再次降临。
个人的情感与试探,在国家安危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被迫再次搁置。
然而,有些话,一旦到了嘴边,有些情愫,一旦破土而出,便再难轻易压下。
它们只是暂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军情打断,却如同埋下的种子,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然生长,等待着下一个破土而出的时机。
贺归轩快速浏览着军报,眉头紧锁。
而林宥霆站在一旁,目光落在她专注而冷肃的侧脸上,心中五味杂陈。
方才那一刻,他几乎……就要承认了。
而现在,他只能将那份几乎脱口而出的悸动,与那个惊世骇俗的秘密一起,再次深深埋藏心底。
“宣霍擎云!”贺归轩朝房外候着的福海说道。
命令被迅速传达。
西境告急的军报如同又一记重锤,敲碎了凯旋途中短暂的平静。
房间内,方才那点旖旎暧昧的气氛瞬间被金戈铁马的肃杀所取代。
不过片刻,一身风尘仆仆、显然刚从巡防岗位上被急召而来的霍擎云便大步踏入殿内,甲胄铿锵作响。
“末将霍擎云,参见陛下!”
他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带着军人的干脆利落。
“平身。”
贺归轩将手中的军报递向福海,由福海转呈给霍擎云,
“西境戎狄犯边,玉门关告急。霍将军,你即刻点齐三万轻骑,携营中所有剩余‘震天雷’,昼夜兼程,驰援玉门关!”
霍擎云快速浏览军报,眼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燃起熊熊战意。
他抱拳朗声道:
“末将领命!定让那些西戎蛮子,也尝尝咱们‘天可汗’雷霆的滋味!”
贺归轩微微颔首,语气森寒:
“告诉他们,北疆的教训还不够深刻。既然敢来,就把命都给朕留下!用‘震天雷’,给朕狠狠地炸,炸破他们的胆!朕要让他们听到‘天可汗’三个字,就绕着我大雍的边境走!”
“是!末将明白!定不辱命!”
霍擎云激动地领命,眼中是对贺归轩毫无保留的信服与崇拜。
他转身欲走,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林宥霆,微微顿了一下,但还是迅速收回视线,大步流星地退出去整军了。
殿内再次剩下贺归轩与林宥霆二人。
气氛却与先前截然不同。
军情如火,个人的情感纠葛必须让位于家国安危。
林宥霆压下心中方才被贺归轩那句试探搅起的惊涛骇浪,强迫自己进入丞相的角色。
他上前一步,沉声道:
“陛下,霍将军驰援西境,北疆新定,京城乃至各地防务亦需重新调整,以防不测。粮草辎重也需立刻规划新的线路,保障西境战事……”
“这些,就交由林相统筹。”
贺归轩打断他,目光锐利地看着他,
“朕要知道最快、最稳妥的方案。非常时期,朕许你临机专断之权。”
她的信任依旧,甚至因为局势紧迫而更添权重。
但这信任此刻落在林宥霆心中,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他知道了那个秘密,这份信任便不再是单纯的君臣之道,更夹杂了一份难以言喻的、危险的牵绊。
“臣,遵旨。”
林宥霆躬身领命,声音平稳,唯有他自己知道,袖中的手悄然握紧。
他必须将所有的精力投入到政务军务中,才能暂时忘却那份几乎要冲破堤防的情感,以及那个足以颠覆一切的秘密。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行营乃至后续回京的行程,都笼罩在紧张高效的氛围中。
霍擎云率领三万铁骑,带着令草原胆寒的“震天雷”,如同离弦之箭,奔赴遥远的西境。
而贺归轩与林宥霆,则在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下,在御驾中共同处理着战后繁杂的政务与应对新的危机。
他们依旧是配合无间的君臣,一个决策果决,一个执行高效。
只是,偶尔在奏对间隙,目光不经意交汇时,那瞬间的凝滞与迅速移开,泄露了平静水面下的暗流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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