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叔10点钟过来，载她去了建德最大的商场——金星广场。
刘忆有印象，原来妈妈就在这里上班，她是收银员，顾客确定要买的东西了，服务员开票，顾客拿着票去交钱，然后再拿着收据回去把东西带走。
妈妈就坐在柜台后面狭小的空间里，虽然不用像服务员那样忍受客人刁难，但她的工作并不轻松，账对不上是要自己掏腰包补齐的。
当然，此金星非彼金星，当年三层小楼如今有六层，且面积大得多，豪华得多，尽管当年的金星也是卖得最贵的。
钱不是问题，她只需挑自己喜欢的，哦不，顾先生喜欢的。顾先生喜欢什么呢？喜欢适合她的，什么适合她，她清楚，是康越心帮她弄清楚的。
康越心，很遥远的名字了。然而名字刚刚闪现，她的脸，她的笑，她清脆的声音接踵而来。
“小姐，喜欢可以试一下。”
服务员礼貌的询问拉回了她的思绪。
“不用了，帮我包起来。”
刘忆挑了一件奶白色针织开衫，配同色花苞裙，一件樱花粉微透薄毛衣，配梅子色百褶裙。
店员愣了一下，估计没见过如此爽快的客人，一边忙活一边夸她眼光好。
接连四家店，她都是这样看好了就买单。翟叔说不必顾忌他，这是他的工作，让她好好逛，慢慢试，不着急。
只所以速战速决，除了不想被店员絮叨，翟叔确实是一个原因。她在店内，他就在店外踱着步子发呆，没有多少男人愿意把时间浪费在等待女人无聊的购物上。其实被陌生人陪着，刘忆也不自在。
“翟叔，我能一个人逛逛么？”
老翟面露难色，“顾总交待的任务。”
“我会回去的。”
刘忆猜到了，与其说陪着，不如说看着。
老翟思虑再三答应了，“好吧，要回家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我打车回去就行。”
老翟没有再说什么，他也想及早摆脱这种尴尬局面。
刘忆松了一口气，在四楼综合体点了一碗小馄饨。商场人不多，工作日，大家都忙着上班。
记得第一次见到橱窗里展示衣服的模特吓了一跳，假人只有一张脸，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耳朵统统没有，听不到声音，看不见光亮，也不能说话，吃不下饭，多可怜。
当晚她就做了个梦，梦到商场关门，他们就复活了，走出来伸伸懒腰散散步，大家聚到一起聊天，讲讲白天发生的事情。
小时候多傻，傻到怜悯塑料假人，傻到做梦安慰自己，傻到把过家家当真，傻到相信从未谋面的爸爸真的在外国工作，傻到……
算了，多想无益。
她比过去坚强，虽然只有一点点。
填饱肚子继续逛，专职情人不都是这样打发时间么？
花钱，花钱，花钱。
鞋柜上有双玛丽珍鞋，中跟，双鞋带，搭扣处镶着珍珠，酒红色，漆皮，仿佛裹满了香甜的糖浆，在灯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小雨说的梦中情鞋，一个字，闪，两个字，闪亮，三个字，闪爆了。
它完全符合。
小雨说它不能是平底，也不能恨天高。
它也符合。
小雨说它得带着点复古，带着点优雅。
珍珠恰如其分。
“喜欢可以试一下，这是春季最新款。”
刘忆拒绝了店员的热情，这样的鞋子她永远不会穿了。
当然，如果小雨战胜病魔，等她长大了，她会买来送给她。
小雨，愿老天保佑你。
顾为铮看到刘忆眼前一亮，笑容不自觉溢出嘴角。
“现在炒菜，马上开饭。”
“不着急，过来。”
刘忆推开厨房门，听话的走向沙发，走到顾为铮身边。
顾为铮心情很好，拉刘忆坐到自己腿上，亲昵的抵着她的额头。
“买了新衣服，剪了头发。”顾为铮说着自己的新发现。
“嗯。”
“衣服发型很衬你，自己选的？”
“嗯。”
顾为铮轻轻摩挲她的脸颊，问道：“既然知道什么适合，为什么还要扮成灰姑娘？”
“厨房里没有公主，只能是灰姑娘。”
顾为铮呵呵一笑，解开了她围裙的带子。
“不穿围裙就不是灰姑娘。”
“会把衣服弄脏的。”
“脏了换新的。”
刘忆不再坚持，脱掉了围裙。
“做了什么菜？”
“芹菜炒香干，杭椒牛柳，五香猪肝，荠菜蛋花汤。”
顾为铮满意地点点头，“很好。”
孟姐将近将近五十岁，干活干净利落，顾为铮在，她对刘忆笑如春风，顾为铮不在，她立马换上另一副面孔。
“现在的年轻女人都只想不劳而获，能躺着赚钱绝不站着，能用姿色绝不用双手，反正怎么容易怎么来。”
刘忆臊的脸发烫，站到阳台边假装看风景。
孟姐并不打算放过她，继续说，“你不一样，你比顾先生的那些女高尚一些，她们陪睡，你呢不只陪睡，做饭嘛也算参与了劳动。”
刘忆更不自在了，但她没法辩解，事实就是这样，陪吃陪睡，孟姐没说错。
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有来有回才能继续下去，有来无回就没意思了。孟姐输出好几天，把她能想到的磕碜话全说完了，刘忆居然一点回应也没有，不反驳不告状。
孟姐换了个态度，开始以女性长辈的身份语重心长。
“你年轻漂亮，找个有钱男朋友不是难事，干嘛傍个中年大叔呢？”
“顾先生女儿比你小不了几岁，他离婚后谈了许多女朋友，每个时间都不长，谁要提结婚立马甩掉。男人嘛，只要不结婚，交多少个女朋友都心安理得。”
“除了你，听说他外面还有女朋友，估计是看你老实才让你住家里。”
“早作打算，这种人稀罕你的时候是个宝，腻了就是狗皮膏药，别被他的柔情宠爱冲昏头脑，该拿钱拿钱，该走人走人，别想着做他最后一个女人。”
刘忆向孟姐表示感谢，能听到陌生人的肺腑良言是幸事。
当然，孟姐的嘱咐是多余的，如果拿到足够多的钱给小雨治病，她恨不得明天就被赶出家门。
刘忆做了顾姐爱吃的腊肉炒蒜苗，红烧五花肉，小雨喜欢的腊肉青菜炒饭来到住院部，11号床上却不是小雨，换成了一个小男孩儿。她以为自己走错了，随即翻出手机查看顾姐曾经发的信息，没走错，就是这里。
“请问605病房11号申小雨到哪儿去了？”刘忆去到护士站打听情况。
护士小姐查阅一番，回答道：“她出院了。”
“出院？”
“是的，已经出院了。”
“怎么可能，是不是弄错了？”
护士小姐没了好脸色，“怎么不可能，记录会有错嘛？！”
刘忆摸不着头脑，拨通顾姐电话，无人接听，她又打车到哈哈乐，门是锁着的，钥匙还在含羞草盆里。
顾姐，小雨，你们到哪里去了？
失魂落魄回到家，一遍又一遍的拨电话，始终没人接，她想不明白，小雨是重病，怎么会出院，而且顾姐一声招呼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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