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抄起筷子，把香煎黄鱼的鱼肉扒拉下来单独装一个盘子推到刘忆手边，又各盛了一碗土豆蚕豆汤。
“双豆汤味道不错，我已经告诉我妈了，让她跟我爸做做看，你是怎么想到让它俩搭配的，总不会都带了一个‘豆’字吧？”
刘忆点头，她不想多说，为了凑合一顿早饭而面条忘记买，所以就拿所剩的土豆蚕豆煮了一锅又当菜又当饭的汤。
她不需要别人怜悯的目光。
“哦，那你是不是会苦瓜黄瓜一起炒，反正都是瓜？”
“嗯。”
“待会儿做个柿子饼当饭后甜点吧。”
“什么？什么饼？”刘忆脑子跟不上趟了。
“柿子饼。”
“秋天没到，没有柿子。”
马驰笑了，“怎么没有，你身上不就有好多，摘几个下来不至于舍不得吧？”
“你……好好吃饭，吃完走人，天不早了。”
马驰望望门外，咋舌道：“怎么走，冰雹结束了，大雨大风还在继续，警察叔叔都告诫这种天不能出门的，你说我要是被树砸了，掉下水道了，谁负责？爸妈只有我一个儿子，我出事了谁给他们养老送终？”
这会儿起孝心了，骑机车出事概率比这个高多了吧，你怎么……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马驰竖起食指，跟个经验丰富的警员分析案情那样，“你想说骑摩托出事概率更高为什么我不害怕，不能为了父母放弃掉对不对？我来回答你，士兵战死在战场上是光荣，要是被二傻子一砖头拍死，那就窝囊了。明白不？”
拿享受刺激跟人保家卫国的战士比，真能给自己贴金！
马驰继续耍无赖，“今天不走了，我睡沙发，为了表达我的感激，洗碗的事我包了。”
“你……不……”
“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收留小生一宿吧，”马驰作揖鞠躬，戏精附体，随后又满脸真诚，“你睡楼上卧室，我睡楼下沙发，井水不犯河水，我保证。”
不等刘忆答应，他赶忙接着说，“就这么定了，我洗碗去。”
马驰乐呵呵的，刘忆苦兮兮的，她想，让男人在家留宿是不是跟邀请男人上楼坐坐一个意思，再者，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能信他的保证吗？
马驰干活利索，三下五除二就收拾停当，他不拿自己当外人，往沙发上一躺，懒洋洋的对刘忆说：“能不能给我拿个枕头，最好还有毛毯。”
刘忆依照要求拿过来，马驰躺好盖好，舒服的闭上眼睛。
饭后眯一会儿最享受了。
刘忆静静看着他打盹儿，对他的随性既羡慕又讨厌，羡慕他把别人家当自己家的心安理得，又讨厌他为什么偏偏粘到自己家。
他躺得板正，手脚充分伸展到沙发边缘，腹部随着呼吸均匀地起起伏伏，像个熟睡中的超大号婴儿。
有爱他的父母，有对机车的热爱，有富足的经济条件，他一定是幸福的，幸福的人有资格保留童真。
马驰翻了个身，迷糊中看到椅子上那团火红时，一个激灵，醒了。
“怎么不上楼？是不是要看着我睡，怕我掉地上？或者，想跟我聊聊天？或者……”
“这个，还你。”刘忆把发卡和胸针放到茶几上。
“干嘛，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马驰看都不看，他的全部目光都在刘忆身上。
“画本我收下，这些太贵重，我……”
马驰呵呵一笑，“这俩玩意儿不贵也不重，戴着玩呗，你打扮太素了。”
“可是，这么闪亮的钻石怎么可能不贵？”
“这你就不懂了，”马驰坐起来盘好腿，整了副讲课的架势，说，“再好的东西也有品质高低之分，比如说钻石，天然的比人工的贵得多，但是人工培育钻品质并不差，一般人也分辨不出。最主要的首饰类东西品牌溢价太高，大部分人冲着牌子买，掏高价难免的。但是，我送你的有牌子吗？没有，价格降一半，款式我设计的，免了设计费，价格再降，好哥们儿帮忙加工的，友情价，价格再降，你算算，其实一点都不贵。你看啊，麻烦你有段时间了，送点一般般的小礼物是应该的，不然我就太没自知之明了对不对？”
无语。
刘忆问：“你是，设计师？”
“业余的吧，灵感来了就搞几个设计，灵感不来就骑着摩托到处乱窜。额，你会不会嫌弃我是无业游民？要是嫌弃，我可以立马找工作。”
刘忆起身往楼上走，“我不多管闲事。”
“别呀，我妈说男人就得女人管，不管不成器……”
刘忆关上门，长叹一声，终于清静了。
男人追，女人逃，聒噪的男人，无奈的女人，这个情节刘忆不陌生，当初的陈磊也是这样，跟夏日的知了一样说个没完没了。不过，夏天总会过去，喋喋不休最终变成无话可说。
辜负了陈磊，还要错过下一个么？
互相剪头发，一起买菜做饭吃饭，简简单单，平平淡淡，不就是想要的生活么？
为什么不勇敢的试一试，小彬哥是不可能了，执念该彻底放弃了，新欢不是可以让旧伤好的更快吗，为什么还是裹足不前？
刘忆讲不清为什么，她理不清头绪，她永远也学不会康越心明镜一样的条理。
康越心说过，先静下来，脑袋放空，确保没有任何杂念，抛出问题，把已知的放左边，不确定的放右边，目标放中间，然后互相连线建立联系，最后整理清楚复述一遍，最好写下来以便指导行动。
刘忆试着用她的方法来分析，然而只列了两条就戛然而止。
康越心，这个霸占父爱、夺走小彬哥的人，一颦一笑又浮现在脑海中。
为什么？
她是最该被遗忘的人，最不愿想起的人，偏偏……
雁过无痕，人过却留的到处都是痕迹。
干嘛要学康越心的方法，打个电话给小彬哥就好了，他会给出最佳建议。
想到小彬哥，刘忆刚才激动的心平复许多。她对康越心是恨，对小彬哥是爱，他们两个在一起，让人爱恨交加。
多想告诉小彬哥，这里下冰雹了，人生第二次遇到冰雹，有个男人像当年的他一样把自己揽到胳肢窝下面，他做得一手好菜，他随性，松弛，像只无忧无虑每天啃草晒太阳的羊羔，他……
不知不觉间，刘忆已经泪流满面，她有答案了，她可以接受别人，但是心底最宝贵的位置永远留给小彬哥。
向前看，不要回头，不要把自己困在过去，困在记忆里，随着时间的河流，欣赏沿途的风景。
小彬哥，我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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